夏栀子在房间里,忐忑不安,她发了讯息给刘雨霖,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思前想后,战战兢兢拨打了他以前的手机号,既渴望听见他的声音,又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贸然而生气,从此再也不搭理自己。夏栀子知道,自己还是放不下他,所以如此卑微。
铃声响了很久,夏栀子的心,也像一只咬住线钩的鱼,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挣脱了。她轻轻挂了电话,靠在房间的真皮沙发上,陷入沉思。她想起了很多往事,而那些逝去的时光里,鲜有刘雨霖的痕迹。她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却换来一身伤痕,以悲剧收场。
后来的很长岁月里,她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不配再爱,也不值得被爱。可是刘雨霖就像一束光,穿越过渺茫星河,不远万里,奔赴向她,带给她新鲜的玫瑰,和小王子般绮丽的童话,带给她再次相信爱的勇气和信念。
铃声的前奏响起,是优美的钢琴音乐,夏栀子茫然地扫过手机界面,居然是刘雨霖,他把电话回拨过来了。夏栀子忽然一阵慌张,像即将出阁的女子,在意自己的妆容,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这只是语音通话,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那端却是长久的沉默,她也没有说话。一条电话线,牵制住了少年和少女的心,它的每一丝颤动,都会激起心底的轩然大波。静静地,两人只听见对方轻微的鼻息,可是虽然仅有这一点,夏栀子已经很满足。
她害怕,刘雨霖不再理睬自己,她担心,刘雨霖会彻底从自己的生活轨道里消失。可是她偏航这么久,还是能够停靠在他的驿站。夏栀子觉得,他回拨了电话,就说明,他并无决意要与她一刀两断,他们还是可以藕断丝连。
而那些伤害,也已经在她卑微的姿态下,被她撕碎,漫天飞舞,踩在了脚下,再也没有翻涌成浪的条件和资格。“栀子,你好吗?”刘雨霖的声音,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努力逃出危机四伏的丛林。“我,你,你呢?”夏栀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陌生的意味,夏栀子像一只漂在洋流里的游鱼,仔细地辨认着方向,想找到熟悉的伙伴,回到从前的海域。“可是,我不好,我很想你。”夏栀子的话就在唇边,呼出欲出,却无语凝噎。
刘雨霖那边传来冰凉的呼叫声,他匆匆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挂了电话。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夏栀子的心,痛苦而欢喜,低下又自怜。她无法确定,那些她视若珍宝的过往,他是否已经毫不在意,那些她心心念念的美好瞬间,他是否已经无情抛掷。
她可以确定的,是她自己的心,她还是像以前那般喜欢他,甚至,比以前还要强烈,像凶猛的海浪,把自己的生活颠覆。夏栀子拨通了洛橘的电话:“小橘,我们明天,去快乐谷玩玩吧。”“你明天不找他了吗?”洛橘随即问道。
“不去了。我们再延长几天假期,在北京好好逛逛吧。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虽然不见他,达不到我的目的,但是见了他,或许我就再也没有来北京的目的了。”夏栀子的声音很低,像夏天躲藏在花朵里的蝴蝶。她不是勤劳的蜜蜂,总是带着“嗡嗡”的叫声,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追求。
“栀子,我随你的意见。可是,你不会后悔吗?”过了几秒钟,洛橘缓缓地说。“如果要后悔,初三那年夏天,我就已经要杀死自己了。”夏栀子被勾起了往事,她的思绪,像巨幅海报一样,广告语见诸笔端,却只被在意的人关注。其他的路人,扫过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离开。
洛橘明白她的意思,“栀子,我想办法去请假。你怎么开心,就怎么决定。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只希望,那都是发自你内心的想法,是不背他人意见左右的。”“谢谢你,小橘。”夏栀子轻声呢喃。
“哎呀,栀子,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干嘛?说什么谢不谢的,恶心死了!你再这样,我可就真不和你一起玩了!整得酸不拉几的,就和那块木头一样!什么事情都要说‘谢谢’、‘对不起’,我真是烦死啦!”洛橘又恢复了她固有的个性,不耐烦地嚷道。
星期六一早,洛橘他们在酒店吃自助早餐,于淮南不会用刀叉,被洛橘狠狠嘲笑了一番,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挂不住,只是认真学着西餐的用餐礼仪和刀叉的使用方法。洛橘望着一脸专注的于淮南,他并未因为自己而流露半分难堪,她不禁觉得这样的男孩,也很有魅力。
聂如深开着车子,来到酒店楼下,等待洛橘一行人。徐萱轩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大衣,搭配牛仔裤,虽然价格都很便宜,仔细看质地也很一般,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感觉。
聂如深望着徐萱轩,有一瞬间的晃神,却立即回神。洛橘催促着于淮南,一路上不住抱怨他,吃饭太慢,说话太磨叽,为人太刻板,是个毫无感情、毫无情调、只会照本宣科的呆子。聂如深微微笑着,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云淡风轻,洞悉一切,却深藏不露。
聂如深开着车,笑着说:“今天咱们去一个神奇的地方。”洛橘丢出一句:“还能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聂叔叔,北京我都来过这么多次了,早就驾轻就熟了。”聂如深故意一皱眉,假装生气,“小橘,你刚才称呼我什么?我有那么老吗?”
“对不起啦!”洛橘把尾音拖长,然后俏皮地说:“对不起,聂叔叔。”聂如深被她逗笑了,从后视镜里望着洛橘,露出一个宠爱包容的笑。“说真的,你叫我叔叔,的确也无可厚非,除了年龄有些不合适,其实没有什么不妥。”聂如深接着说,淡淡愁云,垄上眉头。
聂如深听着导航,继续开着车,然后按了一下按键,质量良好的车载音响,顿时响起了音乐,是邓丽君的老歌《我只在乎你》。他不自觉地跟着轻轻哼唱,低音浑厚,高音清亮,令人过耳不忘。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细腻婉转的女声,轻轻跟着和,是徐萱轩。当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竟然像两块碰撞的石头,撞击出了微微的火花。聂如深的心,猛地一跳,然后被慌忙地收进胸腔,他无法再开口,转换了音乐电台,新晋歌手海明威的《你的承诺》,音响放大了分贝,击打着耳膜。
“你答应我的,我都记得,可是你却忘了你的承诺。”夏栀子听着歌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无心参与他们的笑闹,也无意加入活跃气氛的对话。她一个人闷闷地,有些郁郁不快,但是还是尽量不扫其他人的兴致。那些缱绻的往事,在脑海中历历上演,她的指甲狠狠剜着手心,脸上却是合群的笑容,过去丢失的,也许再也回不来,可是她不能再任命运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