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离愁,烟袅袅,波滔滔,烟波浩渺还乡好。话归期,山一重,水一重,山水深处喜相逢。
歙州城外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在空中快乐地旋转飞舞。
车队中一辆马车上,一位中年男子伸手掀开车窗布帘,向窗外望去,这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般,让他倍感亲切。
近乡情更怯。
离家越来越近,他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外漂泊大半年,几经战火与匪盗,历尽艰辛终于返乡,由不得他不激动。即使他是名扬歙州的周师周致远,也不例外。
各位看官猜的不错,车上男子正是离家数月的周致远。此刻,他归心似箭。
车队一路疾驰,直到远远看见高大城门上的“歙州”二字,才慢下来。
周致远在车上看到“歙州”两个隶书大字,心终于落了地。他对马车外骑在马上的周有光说道:“有光,咱们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一日午后,周府大门外。
周家外出数月的车队回来了。附近邻居们纷纷出来观望。
车队中,一辆马车刚刚停下,一男子撩开竹帘,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周府大门阶下,大步窜上台阶,跃过门槛,冲进院子里,喊到:
“夫人,夫人,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怀诚、怀恩、怀文、婉妤,爹爹回来了!”
周府众人闻声,纷纷丢下手中物事,从角角落落冲了出来。
“老爷,你总算回来了,你害我担心死了。”陆清荷一路小跑,在前堂看到自己的丈夫周致远,再也无法抑制,扑到他怀中哭出了声,那哭声中,有思念,有担心,有害怕,还有终于归来的安心。
孩子们跑到前堂时,看到这一幕,纷纷在父母跟前止了步。
他们轻声啜泣着,看着父亲轻轻拍着母亲的肩膀,低声细语地安慰她:“好了,清荷,不哭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这样会吓着他们的。”
“你少拿话哄我,孩子们又不是纸糊的,他们好着呢!”陆清荷的哭腔中竟带着一丝撒娇,右手握拳假意在周致远胸前捶了一下,然后才整理了一下鬓发,站好,转向孩子们。
经此一闹,倒是冲淡了那浓浓的离愁别绪。
孩子们纷纷上前问候父亲。
管家福叔,先生李思年,府卫队领队等都一一过来见过老爷。
简单寒暄之后,周夫人陆清荷道:“老爷长途跋涉,人困神乏,先让老爷休息吧,其它事明日再议。”众人应“诺”,随后散去。
周致远随夫人陆清荷回富贵苑,沐浴更衣休息去了。
前堂,管家福叔忙着安顿车队人马休息,车物安放。府卫队领队清点回来的护卫,安排他们休息去了。
李思年找到随周老爷外出的长安,还有护卫队带队的周有光,安顿他们二人去清洗一番后,到大公子的汀兰苑找他,他有事要问。
日暮时分,周致远才悠悠醒来。
夫人陆清荷早已将晚饭单独留出来,一直在火炉旁温着,只待他一醒来即可用饭。
他吃饭间,问起孩子们。陆清荷才把每日黄昏后,李思年带孩子们在汀兰苑聚集论事,对丈夫说了。
周致远略一思索,道:“甚好,饭罢我也去看看。”
吃过饭,他吩咐长安带上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去了长子怀诚的汀兰苑。
他一进院子,屋里传来的笑声,让他心里一喜。
屋里众人都在听周有光讲北行见闻。没想到这周有光是一个极会说笑的人,听了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孩子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快让我也乐呵乐呵!”人未到声先到。众人一听这个声音,纷纷起身道:“父亲”“师父”“老爷”。孩子们都围拢过来,周致远一一拥抱了他们。
再次落座,周致远先是把礼物分发给孩子们,弟子李慕云得一精美古砚,长子周怀恩得一套文房四宝,次子得一柄古朴短剑,三子得一洛阳折扇,女儿周婉妤得一扬州漆器。孩子们开心地谢过父亲后,纷纷要求父亲讲讲北行之事。
周致远先讲了一些趣事。
话说当初,契丹主耶律德光初入中原,晋国文武百官改换白衣纱帽,在大梁城北路旁伏服请罪,迎接他入城。
只见契丹主,头戴貂帽,身披貂裘,内裹铁甲,立马于高岗之上,命令归降的百官起立,改换服装,安抚勉慰一番。
此时,左卫上将军安叔千,从百官的行列中站出来,向契丹主说了一番胡语。
契丹主说道:“你就是‘安没字’吗?你过去镇守邢州时,已多次向我表示忠诚,我从没忘记啊。”
安叔千感激涕零道:“小的就是‘安没字’,多谢主上还记得我!”然后欢呼跳跃拜谢而退。
从此,处处自称“安没字”,久而久之人们都忘了他的本名。
孩子们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笑罢,只听周致远一声叹息,面色沉重,道:“耶律德光入侵中原,使北方满目疮痍,当年的繁荣昌盛消失无踪。经此一役,中原倒退百年啊!”
“父亲,真的如此严重吗?”周怀诚问道。
“北方数十年来,几易其主,战火不断,本就民不聊生。”
“今年,耶律入侵后,为保证其军队供给,他采用他们游牧民族的习惯,令其骑兵四出以牧马为名"打草谷",四处烧杀抢掠。”
“大梁、洛阳及周围州县,数百里之内,民众的财产、牲畜为之一空,晋之百姓遭到契丹人的无情杀戮。”
“为了赏赐自己的军队,耶律竟然下令向都城士民筹措钱帛,以作赏赐之用,自将相以下,到平民百姓均不能免。”
“又分派数十人往各州筹措,使得各地百姓生活无以为继,民不聊生。而所筹钱财,全都收入内库运回契丹。”
“如今,中原百姓怨声载道,不满耶律之暴政,各地民众纷纷揭竿起义,开始奋起抗争。”
二公子周怀恩义愤填膺道:“正该如此,将契丹人赶回老家!”
父亲听后叹息道:“确实应将此暴君赶出去。”
又道:“此事听起来是正义之战,但是只要战火重燃,不论是谁与谁战,最终苦的都是普通百姓!”
李思年也摇头叹息,孩子们沉默不言。
“直至回到我唐国境内,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才深知平安如此不易。”周致远说着,想到回乡的沿途见闻,唐国百姓要比此时饱受战火遗患之中原百姓幸福很多。
从汀兰苑出来,周致远与李思年并肩踱步在府中小径上,两人无言并行,久未说话。
良久,周致远先开口道:“多谢先生这段时日对家小的照顾,对孩子们的教导。”说完对着李思年,深施一礼。
李思年吓得赶紧跳开,急急说道:“周师不可如此,折煞我也!”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受君之聘,忠君之事。”李思年怕他再拜谢,躲得远远的。
周致远笑道:“就依先生所言,周某就不行虚礼了,铭记在心。”
“周师言重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带给先生。”周致远略一停顿,道,“我在扬州时,打听到太白公的一些事,知晓其仙逝后,葬在当涂,其后人也曾生活在当涂,守在太白公墓附近。”
“返乡路过当涂,我特意去看了看,经人指点,只找到太白公墓的大致方位,许是年代久远,无人修葺,荒芜难辨。”
“他日,择时我陪先生一起去当涂,为太公修葺仙冢。”
“如此多谢周师,此事不急,日后再言。”李思年说完,拜别周致远回去休息。
那单薄的身影,在月光映射下,越发落寞无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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