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良雪竟在自己的菜摊前蹲了下来，老汉慌忙将手里的旱烟袋在旁边的地上磕了磕，顺手别在了腰间的那根破烂腰带上，只笑呵呵的看着公良雪竟，却不见说话推销自己的菜……
“嗯——这菜，好……大爷，怎么卖啊您这菜？”
公良雪竟眼睛盯着那些菜，问道。
老汉红了脸，竟是一脸的局促不安，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来，开口道：“老爷要是都要的话，就，就一个铜元……您看，行不行？”
公良雪竟一皱眉，老汉见他皱眉，忙又道：“您给八个铜钱也行，都是自家种的，也说不得贵了贱了……”
公良雪竟忙道：“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别人卖的贵，你卖的贱，这是为何？”
老汉满面的尴尬，“我这菜都蔫吧了，咱不能再卖原价了……”
“我看着，好像还有些小……再等长大些，不是还更压秤？？”
老汉苦涩一笑，顿了顿，道：“不怕老爷笑话，等不了了……确实也是园底子了，所以卖相差些……老婆子犯了病，等着抓药，这一茬，就卖的急了些……”
“哦，原来是这样……行吧，一个铜元，我要了。”
公良雪竟说罢，站起身来。
老汉一听，笑呵呵地拿个破布袋开始给他装菜，张每玟也笑着随手掏出一个银洋来……
公良雪竟见了，忙伸手拦住她，“一个铜元。”
章敏和张每玟对视一眼，虽然都有些不解，但还是重新拿出一个铜元给了那老汉，老汉满面的感激，谨慎仔细地贴身收好了。
公良雪竟提了那袋子菜，转身走了两步，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回身到了老汉跟前，老汉蹲着正收拾摊子准备回家，抬头一看他又回来了，忙一脸惶恐的张口道：“老爷……还有事吩咐？”
公良雪竟蹲了下来，小声笑道：“跟你谈个小生意——城南的至相寺，知道吗？”
老汉不解点头，“知道，我家就在城南关村，离那寺里，不到三里地……”
“好。这位张大小姐，原本是那寺里的一个常施主。她发过愿，要送至相寺十年菜面。从明天起，你每天都往至相寺送菜送面，至于量嘛，你看着够他那里面的人口吃就行，你得赚钱，要不然，买卖可就赔了，哈哈。那个……大小姐，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张每玟拿出来数了数，“七个大洋。”
“好，先给他六个做个定钱。”
张每玟留下一个，将其余的放在老汉手里，谁知那老汉却颤抖着双手不敢接，瞪眼颤声道：“这可使不得啊老爷——一来我这一茬菜已经快没了，无菜可送。二来，这，这，六个大洋？！这也太多了！这都够吃两年的菜了吧？？！”
公良雪竟对他使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些，“哎——我说了，要送十年，这才是个开头嘛，你拿着这些钱，出街口牌坊左拐，到见梅园，对门口的军士说，公良先生让你来找孙大缸。见了那小伙子，你把我刚才的话再跟他说一遍，他自然会补上后面的钱。至于你的第一个担心，那就更没必要了——在你下一茬菜收之前，你可以先买别人的送去，中间赚些差价嘛！你是做生意的，账算的比我清，我就不操这个心了！我还要去买东西，你这就收拾收拾去吧。”
说罢，起身扭头走开了。
那老汉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做梦一般的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六个银洋，浑身颤抖着喃喃道：“这莫不是……遇见菩萨了？？！”
三人继续往前，二女却不说话，只都眯眯笑着，时不时地看向公良雪竟……
“问吧，憋得怪难受的。”公良雪竟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着，微笑着说道。
“我先！”章敏立马笑着举手道。
张每玟一脸失望，只怪自己反应有些慢了，“好吧，让你先问，嘿嘿。”
“公良大哥，你既然想帮他，第一次他要一个铜元时，你直接给他几个银洋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假装要他给至相寺送什么十年菜面？他要是不送怎么办？还有，看他的年纪，恐怕都快七十了吧？？你敢保证他能活到八十？？还十年……”
公良雪竟苦笑道：“你这是一个问题吗……好吧，我来一个一个回答你：有句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也是如此。我帮得了这次，难保下次不是？过日子的事，往常久远嘛，你也说了，他那年纪，只能越往后越难，对吧？再一个，你要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是人，都有自尊之心。他这么大岁数还能靠双手挣钱为了给妻子抓药看病，这就说明，他自尊心不光有，说不定，还很强。古人都执着于不吃嗟来之食，咱们去帮别人，自己不居功，还得对方安然接受，这就需要点儿手段了，你说对吧？让他往至相寺送东西，可不是假的。他自此有了个长久营生，一家温饱自然解决。而那帮和尚你们也见了，清苦异常，了清大师再得道高僧，他和那帮徒子徒孙也是肉身凡胎不是？互帮互助，这帮僧人自然也受了益，一举两得。至于你担心他会不会去或者是能不能再活十年，就没必要了——最起码，眼前，那六个银洋也足够他抓药给他妻子看病了不是？世事无常，自己纠缠，活的就太累了，哈哈哈……”
章敏听完，不住地点头……
“该我了该我了！”张每玟慌忙道：“我奇怪的是两条：第一个，你为什么让他去找大缸而不是一旦。你不是整日里凡事都先想到陈一旦吗？？第二个，你就不怕他先骗了这六个银洋，再在大缸那儿骗一笔？？”
公良雪竟神秘一笑，“细心。其实陈一旦和孙大缸，不论哪个，都会给钱。但区别在于两条：一，陈一旦虽然是个属貔貅的，钱到他手里，好进不好出。但他有个优点同时也算是大缺陷，那就是，心软。他偏偏看到这种老弱残，会毫不犹豫的给钱。二，孙大缸则不然。他跟陈一旦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两方面：知谨慎，会掂量。孙大缸也会给钱，但我敢保证，他八九成会先给那老人一小部分足够他安身立命和看病的钱，而另外一大部分，他一定会交给至相寺保管……”
“我明白了！你是说，孙大哥会让至相寺来按照次数时限，发放给那老汉！”
“不错，就是这样。那现在，你俩说说，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这样，就可以保证这十年之约顺利进行，对他们双方，都有益处，而且，还避免了那老汉不会因意外之财而心生懒惰……”
“嗯，张大小姐有见地，嘿嘿。”
“还有，我还觉得，孙大哥如果真这样做了，说不定，还救了那老汉一命呢……”
“哦？？”公良雪竟饶有兴趣地看向章敏，“说说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