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当天,小白很早就被从床上拖了起来。关母还是不放心,亲自遣人前来为她梳妆。她被按在镜子前,睡眼朦胧中感觉到好多双手在自己头上脸上身上忙活。也不知忙活了多久,等到所有手都离开的时候,嬷嬷提醒她该出发了,她这才清醒了些,临出门前不经意瞥了眼镜子,随后就差点迈不动步伐。
镜子里有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身上的衣服是很娇俏的粉色,脸上的妆容也很娇俏,乍一眼看去还算好看,可仔细一瞅,女子头上戴着许多珠翠,脖子上手上也挂了很多东西,珠光宝气的模样硬生生将那身粉色给压得有些俗气起来。小白动了动脖子,心想怪不得她觉得头很沉,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
见小白不动,嬷嬷又开始催她,她刚想开口说不然卸掉一些再走,整个人已经被推出了门外,无奈之下,她只好在心里指望关母。关母平日里看着不像是个喜欢穿金戴银的人,说不定看见她这个样子会觉得碍眼……让小白没想到的是,见到她后,关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终竟满意的点了点头,“姑娘家家就应该像这样穿得体面些。好了,快上车吧,免得误了时候。”小白顿时欲哭无泪,不过她看了看关母那一身同样隆重的装扮,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暗暗在心里郁闷。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又没人认得她,她怕什么?俗就俗点,反正躲起来后也没人看得见。
事实证明,幻想总是很美好的,而现实是她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关母身边。从下马车开始,关母就让她低了头跟着自己,于是,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府邸牌匾上的字,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头跟在了关母身后。被引进府后,关母一边低声嘱咐她不要乱跑跟紧自己,一边给她重复一些嬷嬷曾教导过的礼仪。
小白一句都没听进去,从头到尾都在思考要怎么才能离了关母身边,却又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可惜直到她们进了园子内,她都没想出任何办法。
进园子后,关母与交好的夫人们打招呼,小白也不得不收拢心神跟在后面行礼微笑。介绍她时,关母说是“借住在府内的清泠姑娘”,小白一边承受着各种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一边保持笑容,只觉得嘴角都要僵掉了。离远些时,她听见身后刚打过照面的两位夫人在偷偷议论:“借住在府内,说得挺好听,怕不是给那小公子预备着的?”
“可若真是如此,她怎么会特意带出来?”
“许是有些来头吧?”
“要说起来,那位小公子我曾见过几次,确实是一表人才,谈吐不凡,我记得你家玉儿也快及笄了吧?”
“是快了。”
“女大不中留啊……”
……
园中人声嘈杂,再加上她们渐渐走远,后面的话小白没能再听下去。她跟着关母见了一位又一位夫人,受了一次又一次打量,终于熬到了入席的时候。由于身份差别,她自然不可能跟关母一桌,关母早在开始入席时嘱咐过她几句后就走了,只留下身边一个小丫头陪着她。
等到众人都差不多落了座后,小白站在角落里有些尴尬了起来。关母临走时是让她跟着府上的侍女指引入席,可侍女在问过她的身份后就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搭理过她。
小白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儿,能在园中落座的除了夫人们就是贵女们,夫人们的席位大都比较靠前,并且离得很远,她就是想找关母求助也有心无力,至于那些贵女们的席位,也没有她的位置。最后,还是一位管事模样的嬷嬷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过来问了几句后,这才吩咐人在席位末尾处给她加了个位置。
总算坐下来后,小白心下舒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劲。关母既然带了自己来,以她的身份,没理由会想不到这个局面,可为什么,她就这样把自己丢下了?是真的疏忽还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小白没能想太久,因为不多时,皇后就带着几位公主连同照影公主一起入了园。
托照影公主的福,皇后和几位公主难得出一趟宫,因此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入园时有说有笑,落座后同众人说话也是和和气气。小白虽然坐在末席,但她还是能看得清主座上那位雍容华贵的皇后,和她身边几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公主们年轻貌美,相貌或多或少皆有相似,只有被皇后亲昵拉着的那一位,美得明艳张扬,举世无双。
与其他公主相比,她的美更加摄人心魄,生生衬得旁边人寡淡了许多。偏那样极致的美艳中,又带有不容亵渎的高贵,那种傲气融于骨血之中,散发在举手投足之间。她看起来实在太与众不同,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一眼认定,这位就是传闻中的照影公主,夫夷国主的掌上明珠,一颗真正夺目耀眼的明珠。
皇后下令宴会正式开始后,园中又热闹了起来。此时许多人仍怔愣于照影公主的美貌中,交头接耳间皆是赞叹连连,也有那心下嫉妒的,自以为无人能听见便低声怨愤几句。至于坐得比较靠后的夫人贵女们就安静多了,毕竟隔得太远,她们压根看不清照影公主长什么模样。
小白本来也在愣神,但随着照影公主走下来与众人交谈,她走得越近,小白心里的惊疑也越深。直到她近到一个连末席都能看得清的距离时,小白终于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加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呢?这位传闻中的照影公主,为什么会是个非人?
回过神时,那道身影已经站在了小白桌前。她笑着上下打量了小白几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她左手腕上,那里带着一个黑色细手镯,手镯上串着两颗黑色小铃铛,晃动间铃铛却不会响。
这是当初小老虎白盂补给小白的生辰礼归一铃。
细细看过几眼后,照影公主收回目光,笑着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我瞧着倒是有眼缘得紧。”小白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可以感觉得到,眼前的非人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