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刚才一番言行扫尽了云贵嫔的颜面,想当初在王府云贵嫔是最受宠幸的那一个。后来皇上登基,后宫人渐渐多了起来,皇上为了制衡前朝与后宫削减了云贵嫔许多宠爱,云贵嫔也曾受过冷遇,可若说禁足,这却是头一回。
直到众妃嫔都从瑶华宫尽数而出后,云贵嫔仍旧仿若失神般地跪在地上。
那一日她知找不见了个黄门,她也怕那人落水,虽没再让尚工局的人寻,但自己宫里的人也找寻了几回。可偏偏怎么寻都没寻见,今日却好端端地冒了出来,到底是谁搞得鬼?
皇后娘娘虽处于中宫,但云贵嫔的家世和皇上对其的宠爱很有可能动摇她的皇后之位;司马贵华虽平日不言不语,但自己处于贵嫔的位置,她便没有可能再进一步;因着自己从对温婕妤说过想要抚养永乐的缘故,温婕妤也极有可能;胡充华初侍寝时身子长疹子撵出了崔婕妤安插进来的人,而崔婕妤一向与自己交好,保不齐胡充华以为是自己害的她。
云贵嫔的大脑一刻也不停歇地高速运转。
“贵嫔!天冷地寒,皇上已经走远,贵嫔快起身吧!”芊琦的呼唤将云贵嫔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害她禁足,她定要其好看。
“拉本宫起来!”才回过神的云贵嫔,怒吼了一声将怒气尽数撒在了芊琦身上。
芊琦扶着云贵嫔的身子,云贵嫔借力缓缓而起,谁知跪得久了,身子有些麻木,鞋子踩住了衣角,云贵嫔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
云贵嫔被禁足了已经够跌面了,如今在这么摔一下岂不更跌面,云贵嫔想也没想就煽了芊琦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芊琦的面颊顿时火热起来,芊琦没有多想便向脸颊捂去,谁知这么一松手,没站稳地云贵嫔又险些栽了跟头,而且自己的翡翠钗环尽数砸在脸上。
芊芙侯在瑶华宫外面,见其他妃嫔都出来了,唯独自家的主子没有出来,便准备进去一看,恰逢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芊芙手疾眼快,当即奔至云贵嫔面前,扶助了云贵嫔,低声说了句:“贵嫔差点摔倒,你这个奴才真不知是怎么当的?”
芊琦为人忠厚,对云贵嫔很是忠诚,但若论口舌和心机却比芊芙差了许多,芊芙老早便想上位,只苦于少一个机会。
芊琦是云贵嫔自小的贴身婢女,芊芙是在云贵嫔入宫后才拨进宣光殿的,若论情分,芊芙自是比不了。
刚入宫的头三年,皇上的大部分心思都在朝堂,而那时的后宫人数又少,云贵嫔和司马贵华平分秋色,崔婕妤也是皇上的心头好。
后来皇上借助外戚的势力,除掉了宗室,坐稳了朝堂,云、许、魏家之势日渐而起。后宫新进了很多人,云贵嫔被分了恩宠,皇上又起了忌惮外戚之心,云贵嫔的日子便没那么好过了,她总想在众多后妃中拔得头筹,而老实忠厚又心思单纯的芊琦显然不那么受用。这时,一直韬光养晦的芊芙终于等来了机会。
“本宫也瞧着你越发的不受用了,自今日起,滚去外间伺候,本宫不想瞧见你!”云贵嫔说着,扶着芊芙的手臂,站直了身板。
芊芙暗暗的瞄了芊琦一眼,知道自己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式乾殿内,皇上在殿内一边大步地踱来踱去,一边说道:“那两冰狮子真是好看,你看见里面镶嵌的夜明珠没有?”
皇上禁了云贵嫔的足,明明是生云贵嫔的气,怎么此刻又夸起了冰狮子好看,刘义微微抬了抬眼,立即明白了皇上所思索想,忙附和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豪奢了!”
“你也觉得豪奢了对不对?那俩狮子头里的夜明珠,分明不比朕御书房里的小多少,以她的月例,纵使攒个三年五年都不够!过一月半月,冰化了,那夜明珠便掉进寒渊池里找不见了,是谁给了如此豪奢的勇气!”
云贵嫔是云府的嫡长女,自是云府养成了她如此豪奢的习惯。云贵嫔没进王府前,皇上的生母便是云贵嫔的亲姑姑,云家自来便是外戚,那时虽没现在显赫,但身份亦是不凡,养成云浅月如此的性情也不足为其。
但这些话,刘义哪敢说,只说了个囫囵话道:“说不定过了上元节云贵嫔就凿冰取珠了,那么珍贵的东西云贵嫔也不见得舍得丢弃!”
“那人命呢?为了上元节取悦于朕,竟然如此枉顾人命!”
皇上飞了似的走来走去,似乎只有这样的快步行走,才能平息自己的怒气。
刘义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皇上说的是事实,云贵嫔确实枉顾了人命。自己虽然已混成了上等奴才,但追根究底还是奴才,自然不喜欢主子枉顾人命。
正在刘义左右为难时,有一倩丽身影走了进来,定睛一看,刘义乐了,因为是胡充华。胡充华一向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猜胡充华一定有办法哄好皇上。
而皇上此时背对着殿门,并没有看见。刘义看了眼元熙,又看了眼皇上,释放出求救的信号,元熙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其退去。
元熙脱下大氅,款款向皇上走来。
“怎么不说话!朕还等着你回答呢!”皇上见刘义半天没吭声,又问了句。
“皇上想听臣妾说什么?”元熙温言温语问了一句。
皇上等的是刘义的回答,等来的确实温香暖玉之声,回头一看,竟是元熙。
元熙入宫已经整整一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式乾殿见皇上,皇上也不由得有几分诧异,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皇上见皇上晚宴的时候吃了许多汤圆,汤圆不好克化,臣妾便熬了山楂山药羹!”
“就为给朕送这个?”皇上拉着元熙的手,坐到了榻上。
元熙抿嘴一笑,如此答道:“臣妾是怕皇上气坏了身子,才来看看皇上!”
皇上也一笑,抚了抚元熙鬓上的发簪,言道:“还是朕的元熙最懂朕!”
元熙笑笑继续答道:“今日虽出了不愉快,但皇上也应看到好的一面,毕竟皇后娘娘和各宫姐妹也都用了心,又做了花灯又猜了字谜!只是有些可惜......”
“字谜还没猜完,便被云贵嫔搅合了,是很可惜!”皇上附和道。
皇上望向外面,见殿门上的纸窗上忽而明亮的一闪,他知晓那是宫外燃烧烟花的光影,皇上心里突然闪出一个主意,问道:“未入宫时,每年上元都怎么过?”
皇上这一问,元熙心底的回忆突然间涌了上来,突然想起了那年正月十五和季衍一起逛冰灯,吃雪糕的情景。
他不知皇上问的是真正得胡元熙还是自己。只是刹那间的一慌神,元熙便恢复如常,说道:“臣妾未入宫时,每逢十五都会随着爹爹娘亲去观灯!”
“宫内的花灯和宫外的比如何?”皇上又问。
元熙笑而不答,宫内之灯是由妃嫔亲手所做,而宫外之灯有的是官府所做,有的是商团所做,元熙清晰得记得从前的元熙的记忆里曾见过一个莲花花灯,那个花灯足有一人多高,三尺多宽,未绽放时是莲花的模样,而盛开时里面则站着一个美人,简而言之宫中之灯自是无法和宫外媲美。
皇上自是也看出了元熙笑中的含义,便说道:“既如此,我们不妨出宫看看!”
“好呀!”元熙雀跃地答道,因为自入宫以来,自己便一直活动在这高墙之内,真得很想去外面看一看。
“刘义!你去准备一下!”皇上将头转了过去,递给了刘义一个眼神,刘义很清楚,皇上是让自己拿一套便服过来,再让自己传话给宁竣和暗卫。
刘义果然心领神会,片刻会便将衣物取了过来,皇上换上了一件墨绿色暗纹长袍,摘下金冠,戴上了一枚白玉发簪。又瞧了瞧元熙,元熙今日虽穿得艳丽些,但花式纹案倒是看不太出是宫里的东西,唯独头上的三尾凤极其点眼,皇上顺手摘下步摇,放在书案之上,拉起了元熙的手言道:“走吧!这样就不会被识破身份!”
元熙也执起皇上的手,高兴得欲走出去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魏如饴对皇上的深情。宫中这种薄情之地,难得有真情。自己并不爱皇上,同皇上一处不过了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而已,而魏如饴真心爱着皇上,既如此,不如成全了魏如饴。于是站定不前,拉着皇上手,看向皇上的眼说道:“魏婕妤方入宫,想必甚是思念家中之人,为显皇恩浩荡,皇上何不带着魏婕妤一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