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5)
书名:祂们的骗局 作者:发花奶 本章字数:3253字 发布时间:2023-05-17

第二十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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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一路跑着,进来的路大概走了不到15分钟,那表示亚伦等人最多走了15分钟,天台的路线会拖慢他们的行进速度,他们现在应该走了大概超过一半的路程,他们的终点几乎完全处于地面路线入口的反方向,从一点到另一点等于绕过福园新巷整片旧楼群。对于添来说,这是唯一方案,因为天台路线是不可能仅凭记口诀就能走通的,必须经过现场指导和亲身实践。

他现在开始有点急躁,因为转角太多,即使跑起来好像也快不了多少,加上倒背口诀有些杂乱,使他几次几乎走错路口。

终于出了迷宫区域,他看看表,原来也比来时快了不少时间。他走出福园新巷来到水街的大路,沿着西南方向跑了200米,他的目标明确,找的是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丰田花冠。那辆车已被提前停泊在那里待命,添从世保局过来坐的是地铁,这是最快的方式,在到达水街后他首先确定了这辆车的所在位置。

他插入钥匙开启车门,为了减少一切惹人注目的可能,车的电子防盗锁被预先拆除以免因各种原因响起警报。坐进驾驶座后他第一时间把座位调后一大段距离,他显然比那个把车开到这里的人高大不少。启动发动机开动车子,一股缺乏中央电脑校准的机械感像脚底按摩般从下而上传遍全身,【真是车如其人,同样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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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低错位的几栋密集楼房配合加建的雨棚像楼梯一般把亚伦和康妮送往地面,两人从后绕至停车场的大门。这种私人停车场可谓旧城区的一大特色,深陷巷内,乌灯黑火,不设门卡,通常改建于旧时的生产单位,从外面一眼望进去往往让人分不清是停车场还是粮油仓库。

亚伦把贝兰托尼的停车卡交给躺卧在榻榻米上听着收音机的老头,看是陌生面孔老人对他们打量一番。由于是老城区,来这里租用车位的车主大多都年过半百,他们总有些儿女孙子什么的。所谓街坊生意指的并非是来光顾的都是街坊,而是都把他们默认为街坊,因此只要是大好青年又五官端正,哪怕是陌生嘴脸老头也不作过问,最重要当然是要有停车卡。

但老头认得这张停车卡是属于那个鬼佬的,他本能地比平时迟疑,却也弄不清究竟是觉得鬼佬不应该有子孙还是不应该有中国子孙。但见是俊男靓女又举止亲密,难不成是鸳鸯大盗么!加上鬼佬平时为人风趣,他决定少管闲事,最重要是要有停车卡。老头点头放行。

亚伦看看康妮,用眼神赞许她的适时举措,见老头有所迟疑便马上挽住自己手臂。康妮则微笑回礼,两人开始形成默契。英文里“partner”一词既指搭档也指配偶,亚伦不知往后会否还需用到两者的转换。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想得太多,还是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继续找车。

亚伦按了按防盗器,两盏车头灯在车场深处闪了闪,他们走近,果然是辆雪佛兰,只是和亚伦想象中很不一样。这是一台很旧款的雪佛兰,他依稀记得型号好像叫赛欧,这款车型在汽车市场的分类中叫作旅行车,其实是两厢式轿车形状,但尾部加长,可容纳更多行李,用途和现在大行其道的SUV差不多,只是更加轻便与飘逸。过去是中产阶层崛起的年代美国家庭的挚爱,直到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曾经的美式经济增长即将在中国卷土重来,赛欧作为中国市场上第一款旅行车型也准点登陆。

亚伦就是在它成为高街产品的那段时期对其留下深刻印象,只是一开始这款车挂的是别克名号,后来经由同样的母公司转由雪佛兰经营。而新款赛欧已然失去精气神,回缩的尾部让行李容量聊胜于无,那是因为它的承载对象已从一个家庭变成了这个家庭长大成人的儿女,而轻便有余飘逸不足的外形则预示了生于富足年代的新生代失去了他们父辈过去的负担的同时,也失去了父辈们拼搏的动力。而那些曾经满腔热血地为了家庭福祉而不知疲倦地创造财富的人却已不再驰骋,他们纷纷换上了沉稳霸气的SUV。全世界的无产阶级没能联合起来,全世界的中产阶级当然也不一定殊途同归,他们既可以成为精英,也可以成为土豪。

但亚伦相信贝兰托尼和上述气质统统无关,这辆雪佛兰旧款赛欧只是他的实用之选,可能还有多少情怀作祟,他不禁想象贝兰托尼载着奇勒又或者奇勒载着贝兰托尼,驾驶于去往郊外野餐或调查历史秘密的路上,微风吹拂使他们之间的信任沉淀,就如北风为腊肠赋予风味,这种形容对于他们真是适合不过。亚伦借着微光才看清车身原来还是青绿色的,顿觉浓厚的友情真是让人感觉相当写意。

但随即一个念头压抑住这种想象为他带来的短暂舒坦心情,或许同样的情景过去也发生在奇勒和自己的父亲之间。

两人上车,亚伦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这并非贝兰托尼给他的唯一一把钥匙,他把另一把放进了衣服内袋,那是一把老式的圆筒钥匙,临分别前连同一句叮嘱专门交给自己。他回想着刚才的对话,想来竟与6岁那次的感觉相当雷同。

亚伦和贝兰托尼都一致认为,亚伦和康妮开车逃走,贝兰托尼原路返回,因为即使贝兰托尼也是目标之一,亚伦才是主要目标,而且贝兰托尼能提供的信息已经提供完毕,他留在那个自家的迷宫中显然更加安全,也减少亚伦行动的负累。亚伦和康妮有世保局的危机等着化解,必须同行。

贝兰托尼把停车卡和车钥匙交到亚伦手上,“你想过吗……”亚伦已察觉到贝兰托尼语气中的意味深长,“从足够宏大的视野来看,一切意义都是虚无的,唯有驱动万物运作的法则是实在的,人类自诩的使命都是建立在虚无的意义之上,唯有生存是被自然法则驱动的必然目标,你父亲为了他的使命搭上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现在放弃追查这一切,你或许可以好好地活着。”

连同此刻,“好好活着”这句话一共在亚伦脑海里留下了三次深刻的印象,唯有第一次是以反方观点出现,而也只有那一次所传达的信息是被亚伦舒坦地接收的,那是在孩童时代父亲通过那个虚幻故事告诉自己人类的存在并非只是为了好好活着。或许这并非一种观点,只是一种立场,一种和生存一样自然而然的立场,而亚伦需要做的只是宣告它。

以一种有说服力的方式宣告它,“人类世界的意义的确是虚无的,因此纯粹构建在意义之上的事物就不会实质存在,然而记载在人类历史上的各种使命却为世界带来了实质的影响,那说明使命并不纯粹建立在意义之上,也不完全脱离于客观世界的运作法则。正如演化心理学为现代人带来的认知,我们的一切看似自主甚至无中生有的行为模式其实都可能有着基因的驱动,那么自开启文明以来人类都不仅仅是好好活着这个结果就有可能并非只是生于虚无,而是有着自然法则在背后的驱动。那样的话,人类的使命就不是建立在虚无意义上的空中楼阁,而是对自然法则的顺势而为。既然我们从来都不甘心只是好好活着,那或许我们根本不应只是好好活着。”亚伦看看康妮,她并没有对自己的一番话作出费神思考,也并不对此展露疑惑,她只是坦然地与自己并肩站立,亚伦知道他们都天然地共享同一立场。他忽然想起奇勒那个颇为玄乎的概念,【或许这就是认知吻合。】

反而是贝兰托尼在亚伦看来陷入了思考,但其实他只是有所感触,他感觉和奇勒一起走过了漫长道路,这条路长到他已几乎忘记自己最初加入到如今这个使命的情景,或者说那个情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职责快要完成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走上这条道路吗?”

亚伦摇摇头,他不知道贝兰托尼说的是自己的学术道路还是与奇勒合作的道路,但他并不为此疑惑,因为他感觉那对于贝兰托尼即将要说的话并不重要,他只是微笑着。

“一些人舍命前行的探索精神却为另一些人换来了丢弃使命感的繁荣安定,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与另一些人不相为谋。”贝兰托尼的话并非要回答自己的问题,更像是对亚伦的话的认可。他掏出一把制造精美的古老圆筒钥匙递给亚伦,“我自己还有一个秘密的研究地方,它与你眼下的危机无关,但当世保局能顺利渡过难关后,或许你有兴趣加入我的行列。这根钥匙有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一张提示了地址信息的纸条。”

亚伦感觉自己领悟了贝兰托尼刚才说的是哪一条道路,它们根本是同一条道路,都是一条视野高至人类福祉的道路,这正是他和奇勒相为谋的原因。

他正要接过钥匙,贝兰托尼却阻挡了他的手,“请记住,这个世界上真正重要的并不只有真相。不要随便打开这根钥匙,除非你准备好了接受使命。”

亚伦感觉贝兰托尼所说的使命,指的是一种探索的使命,那是一个高于生存,也高于世保局与骗局组织或共同党的斗争,对人类来说更为本质的使命。他接过钥匙,和康妮一起与贝兰托尼就此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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