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持续了几天的雨水并没有想要停下的样子,雨点不断的掉落,湖面上满是涟漪,在岸边稀疏昏黄的路灯映射下,泛出点点微光。
这是条沿湖的土路,土路延伸过去的尽头是一所沿湖而建的大学,由于夜深的缘故,庞大的建筑群失去了白日里热闹的气氛,虽不至于完全失去光亮,但整体显得沉默压抑了许多。
一颗垂柳下,站着三个人,仿佛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雨点竟然在下落到距离三人半米的位置蒸发不见,大雨之中,这颗柳树下却是干燥无比。
“红姨,这里的生人越来越多了,是不是要加紧行事?不然……”
被称作红姨的人没有马上说话,手中却多出了一颗荔枝大小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青色光芒,将夜色中的三人照映的更加诡异。
“你们稍安勿躁,一切照我安排行事即可。”被称为红姨的人说道,声音悦耳却充满了不可拒绝的威压。
“灵管会那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个人问道。
“就那些半吊子,还入不了我的眼,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就行。”红姨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另外两个人不再多说什么,纷纷隐去了身形。
红姨收起手中发出青光的珠子,转身朝着土路尽头的大学走去。
五月午后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树叶,以一种奇妙的图案照射在我床边的书上,使封面上那只肥猪洋溢起后现代主义浪漫情怀。“自私的猪!”我把书丢开,一滴溜坐了起来,抬起头闭上眼,满足的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于是,当雨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一个胖子呈白痴状用大脸盘斜上45度对着窗外幸福的傻笑。
“那是我第一次观察多肉生物的光合作用给养过程。”许久之后的另一个下午,雨晨边摆弄着她的兔子草边淡淡的说起这件事,而我只能用幽怨的眼神作为回应。
我叫王燎烧,算命的说五行缺火,所以爹妈给我起了这么一个火热的名字,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王胖子,起码比撩骚好吧。由于从小喜欢看闲书,看漫画,爱听些神神道道的段子,对于那些志异传奇甚是着迷。
大学毕业后,没有认真读书,一心做个时刻准备着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社会竞争激烈,自己反倒成了社会进步的拖累。但也不甘心就这样投身劳动事业为自己曾经年少的肆意妄为不学无术买单,靠着十来年读闲书的积累,索性成了一个网络写手,说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者,但换句话说,就是个没有固定工作的胖宅。近几年写了些灵异小说,混的半红不白,借住在死党家中,也勉强足够糊口度日。
雨晨和她的双胞胎哥哥是我的室友兼房东。雨晨是九州晚报的记者,主要负责社会新闻,空闲的时候也会跟着我参加一些灵异活动帮我找灵感。哥哥叫晴暮,和我一样是个写手,但比我牛逼的是,他是做游戏攻略和评测的,而且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约稿不断。
他们两个人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学,大学也是同校。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他们的父亲,到底是基于怎样一个文艺的闪光,让他给两个孩子起了这样对仗工整的名字。可惜这样一个有趣的老爹却不幸的在我们高三那年挽着自己的老婆去了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于是作为晴暮的死党以及没有稳定工作及经济来源的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房客。
“又在找灵感呀?”雨晨习惯性的眯着眼说道,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的抿着。“早就和你说了,早起去归圆寺门口抢个好位置啦。”
“姐姐,星期天连灵感都放假了,我也没办法。”我很无辜的看着这个笑里藏刀的包租婆。
“哥,王胖子又在偷懒了!”包租婆高声叫喊着隔壁的包租公。
“你难道又想让我帮你写?没门!老头环我都买了三个月了,动都没动过,这个月的稿子你自己想办法。”隔壁传来幽怨的声音。
“暮哥,你不能这么无情啊!交不上稿我可就断粮了,而且最近我都没有遇上什么灵异事件,胡编乱造你比我擅长嘛。”
“我管你!小雨,这小子交不上租子就给那个房间放大假!”
“你狠!小爷我这就启程去归圆寺!”
说完我赶紧跳下床,穿衣洗脸梳头一气呵成,胡乱收拾了点东西就在包租婆假惺惺的笑容中夺门而出。
匆匆出门打车来到归圆寺附近,找了个墙角蹲下,摆开一张画着八卦的布,依次摆上罗盘、镇纸、毛笔、朱砂和符纸,还有一幅不大的牌匾,上面写着:驱邪避凶。
也不知道我是没有戴墨镜,还是脸上没皱纹,整整两个小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和我搭话,甚至3米开外的算命老头都从他那圆形镜片的复古墨镜下,给我送了一个讪笑的眼神。饱含香烛味道的风在阳光的作用下让人昏昏欲睡,我不禁想起床头那杯才喝了一半的卡布奇诺。
“我居然会相信那个臭丫头的话,来归圆寺门口摆地摊听鬼故事!”揉了揉蹲了太久血液循环不通畅而开始发麻的小腿,小声咕噜着。
“个死胖子,枉我还特意跑过来看你,居然背着说我的坏话!”一只手狠狠在我背上推了一把,于是在发麻的小腿协助下,我立即优雅的以脸部向下平沙落雁式扑倒。
“你要加强锻炼了。”声音的主人完全不认为我这优雅的招式是拜她所赐。
“姐姐,小的该死!”我愤愤的说。
“快起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有料哦!”
“不是吧,你又有一计!不会是去武当山吧!”我可以想像得到当时我那著名香港演员林尚义般的表情,却只换来一顿白眼。
路程不远,雨晨简单和我说了一下情况。她利用晚报刚刚上线的论坛,发了一篇主题帖,征集本地的灵异事件爱好者或有亲身经历的人,进行交流或发布亲身经历。结果竟然真的有人加了她的QQ跟她联系,于是她就急匆匆的找到我来赴约。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咖啡店,极具风格,嗯,是的,少女风。
当我和雨晨坐定下来,我实在无法把这个灯光温暖、满架言情小说并充满可爱小摆饰的小清新咖啡馆,与灵异事件产生任何一丝联系。
雨晨点了咖啡后就一直看着窗外,而我自然不会去惹她,于是开始用那把兔子形状的勺子,努力尝试将卡布奇诺上面的可可粉拨弄成S型和B型。
可惜S只排到一半,雨晨就起身招手示意对方到了。我连忙回过头去,顺手使劲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那杯可怜的卡布奇诺。
六个年轻人,五女一男。
走在最前面的女生个子不高,短发,有点婴儿肥。一进来就笑盈盈的跑了过来。
“颜色,快,这里!”雨晨连忙招呼道。
什么?颜色,我不禁联想到邻近岛国动作片中经常出现的经典动作场景。
“雨晨姐,快给我来杯水!”颜色一坐下来就直呼呼:“苏皖,你们快点呀!”说完也不客气,拿起雨晨递过去的水杯就喝。
跟在颜色后面的女生,头发略长,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边走边对着颜色点头。
六个年轻人纷纷入座。八个人挤在一个卡座里面,我只好努力的将自己压缩进角落。
各人点了饮品,六个人,六种饮料。
颜色点的是卡布奇诺,可爱型的女生基本都点这个。苏皖点的是抹茶拿铁,开朗又感情细腻的女生。点摩卡的女生叫璇子,长发,高挑,有点知性的味道。唯一的男生叫张强,个子很高,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喜欢运动的类型,点的是美式咖啡,是个乐观的人。
另外两个女生是对姐妹,小红和小绿。姐姐小红点的是拿铁,很适合这个长发,温柔的女孩,妹妹小绿短发,干练,点的是双份意式浓缩。
就这样性格迥异的六个人,我实在很难看出谁更容易与灵异事件来电。
“我说雨晨,这几个人你不是今天才认识吧?”我看着雨晨与颜色亲热的表情,有点纳闷的问道。
“是啊,颜色是我报社老大的侄女,还是我学妹,我也没想到第一个联系我的人是她。”
“我也很惊讶,看到广告贴我就加QQ,结果一看居然是雨晨姐。”
“好了,颜色,这个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狂热灵异爱好者兼半吊子写手王燎烧,你们叫他王胖子就可以了。”雨晨说道。
我哀怨的扫了一下雨晨,然后笑眯眯的转过脸去,点头示意。
还好颜色比较给我面子,伸出右手说道:“王哥,你好,我是颜色,江汉大学灵异及非自然现象研究社的社长,社员们的名字刚刚雨晨姐也都介绍过了,除了小红姐大我们一届外,我们都是大三的!我平时特别喜欢看灵异小说,你的作品我看过好多部呢!”
“社长小姐,幸会幸会,我平时就喜欢研究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能遇见你们实在太幸运了!”我赶紧起身伸手紧紧握住了颜色的手,面带激动之情。
雨晨轻咳了一声,示意我有点过了,我赶忙回身坐下,依旧满脸堆笑。
“王哥不要客气,我们这个社团也是刚成立不久。”颜色笑着说:“我们几个人都对灵异奇幻非常感兴趣,都爱看一些神怪志异,也或多或少经历过一些奇异的事情。虽然我们社团不被学校承认,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小团体,但大家都是非常认真,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上,神仙鬼怪一定是存在的,也希望可以进一步证实他们,接触他们。”
“王哥,你写了好几部灵异小说了,那些都是你的亲身经历吗?你见过他们吗?”璇子看着我问道,可以发现,她特意用了“他们”这个词来形容那些灵异奇幻的存在。
“小说肯定有艺术渲染的成分嘛,但我见过他们,而且不止一次。”我对璇子说道,并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一些。见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这里,我也不准备卖关子,于是接着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以及一些用科学解释起来很牵强的现象。这些,大多可以看做是他们存在的证明。我小的时候,在一个同学外公家里,接触过一些书,里面就非常详细的记载和介绍了很多有关神仙鬼怪的内容,甚至我同学家族就是一直传承至今的茅山道法传人。”
“哇,真的假的。”张强一脸质疑的看着我。
“当然是真的,只可惜初中毕业后,他们家搬走了,到现在也没能联系上,非常遗憾。但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本就很神秘。之后,我在和你们一般大的时候,也特别热衷于灵异活动,哦,对了,说到这,我也是江汉大学毕业的,是你们学长呢。大学期间,我尝试过很多很多招灵的游戏,比如笔仙、碟仙等等,有成功的,有不成功的。加上又爱往出事儿的地方凑,这么些年下来,也遇见过一些,以鬼为主,硬要说妖也遇到过一次,神仙那就真无缘得见了。”
“王哥,跟我们说些你的经历吧。”颜色说道,我看着这个满脸写着兴奋的小女生,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那我就跟你们说一下,我那次重庆之旅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