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逃跑,黑暗紧紧跟随。
距离越来越近。
他用尽全力奔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瞬间两双手,无数双手黑暗之手缠绕住他誓要把他拖回到黑暗中。
无边的黑暗的绝望包裹中。
他越是挣扎陷入越深。
越来越深……
不————
他猛然惊醒过来,还没等缓一口气,确实感觉身上缠绕了多了好多手手脚脚。
他惊恐地伸手试探地摸摸,这毛茸茸的手感竟然很熟悉?额,原来是小祈啊。此时小祈整个趴在他身上。
他刚要松一口气,等等,那他背后多出来那只胳膊是谁的?
极度慌张中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才发现那个竟然是:
他压麻了的左胳膊。
“……”
美好的一天从惊吓开始。
他扶额继续躺平。
奇怪,他记得他们不是去医院了吗,他揉揉脑袋。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没那么久,发生了什么,中间他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一块。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开始回忆了起来。
那天,他被“精quan心fu打wu扮zhuang”一番后,终于跟着小祈来到外面。
走在街上,他的收到的注目礼和回头率都一路飙升。
前面清秀可爱的校服灰发少年坚定的拉着一个戴着绅士帽,墨镜,口罩,穿着立领风衣,打扮的像是私家侦探的一个青年男性。这样的奇怪惹眼的组合,不受关注才会比较奇怪。
他本来是有点尴尬的,但是尬着尬着也就放弃了。
反正很难认出他是谁,他也就不挣扎了。
而且小祈丝毫没受一点影响,好像觉得没什么不对,他悄悄问了一下小祈,“小祈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小祈回头他看了他一眼,很理直气壮甚至很自豪的说:“因为阿相很帅啊!”
“……”他无奈地笑笑。
不过因此他注意到一件事。
“小祈等一下。”
小祈很乖的停下看他。
他掏出衣兜里自己的记事簿,写下第二件事:给小祈买新衣服。
小祈依旧穿着他的校服,十多年了,这校服现在也可能早就绝版了,是秋冬季校服,宽大的红色上衣,黑色裤子。
小祈歪着头一直好奇地盯着他,却没有偷看。
他摸摸小祈头,“走吧。”
小祈也不问,继续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小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疑惑地看看周围,显然他们还没到地方。
“小祈?”
“啊~”小祈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怎么了?”
“没事。”小祈脸色微红,又继续拉着他走。
他觉得他可能露掉了什么信息。
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他们走在街边,旁边是小区。
刚刚小祈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
他试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那样子……在感受什么吗?
或者是在,闻什么味道?
他忽然注意到街边的小吃摊。
“小祈。”
他站定了。小祈转过头。
“小祈,吃点东西吧。”
“阿相饿了吗?”
他摇头微微带着笑意,“是小祈饿了吧?”
这下小祈连耳尖都红了,“没,没有饿。”
他摸摸小祈头,“选你爱吃的吧。”
“可……”
他知道小祈舍不得自己给自己花钱。
“我也可以坐这休息会儿。”
“嗯。”小祈想了想,这才同意了。
拉着他点了份凉皮。
“阿相不要一份吗?”
他摇头,“我不饿,而且它太凉了。”
“好吧。”
小祈直直的盯着正在制作中的凉皮,小鼻子一动一动的。
“这份凉皮摊,馋小祈好久了。今天终于可以吃到了。阿相,真好~”他不好意思告诉阿相,他之前捡空瓶的时候经常来这边,就是为了能闻闻这个清新又诱惑的味道。
刚刚果然是在闻这个味道,他深吸一口气,果然他也还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凉皮做好后小祈没有着急吃,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黑色小口袋,把凉皮碗套起来。
他有些不解,这又是什么吃前仪式?
经过阳光晒了一会儿,小祈试试温度,摸起来不那么凉了。打开把筷子递给他,“阿相,不凉了,你先尝尝!”
“……”
他把筷子轻轻推了回去,“这是小孩子比较爱吃的,大人的口味会有变化的。”
“哦~那……那阿相什么时候再变回来再告诉小祈!小祈,就不客气了,先开动了!”
小祈一直在偷偷地咽口水,他都尽收眼底。
“好吃!!”
小祈狼吞虎咽的时候,他只是轻柔地摸摸小祈的头,什么也没说。
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印象中他家的这个小城里有个大医院所有的科室都在一起。
他觉得抑郁症没什么,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他尤其不希望父母的亲朋好友知道他的事,有些担心会碰到熟识的人。
他之前考虑了很多,都是很负面的担忧,虽然他裹的十分严实,但万一的万一的万一他还被认出来的话,他最终想到他可以推说自己失眠,来买安 眠 药吧,这样也能算是完美解决吧。
好在这里是一个独立的医院。
也许是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
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很寂静。
甚至是冷清。
他的不安感,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他又沉静了起来。
小祈忙前忙后的替他挂号,而他坐在医院里的长凳上等待着。
小祈忙完了,马上回到他身边。
他看的出,这孩子比他还紧张,握着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水。
“小祈……”
“在!”
他走的有点累,他现在想摸摸小祈的头,但是连这个力气都很费劲,他想安慰一下这个孩子,他不想做这个动作都显得很难,让小祈更担心他,只能无力的笑笑。
“小祈,我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不用担心我。”
“嗯。”小祈点头,握着他的手,却攥的更紧了。
他后来想想,其实小祈可能除了紧张,更多的是激动,还有忧虑。
终于等到他们了。
单独的诊室,他坐着,小祈站在他旁边。
通过问询和测试,他,以及小祈的补充,医生的判定是重度抑郁。
按照他的症状来说,是可以住院的。
但是一般来说,如果家庭人更关心体贴,能够有时间精力照顾,在家治疗比在外面治疗要好,在家里更能缓解一些陌生地方带来的焦虑不安。
通过沟通,医生还是建议他在家疗养。
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他在外面,他应该不会这么坚定的想要活下去。而且他不放心小祈,小祈也更不会放心他的。
最后医生说建议吃一周疗程的药,然后一周后,可以来复查,之后可以半个月再来,这样一个月基本为一个疗程,一周的药价大概需要九百,如果能稳定,一个月如果减量大概两千八百左右。
小祈一直认真的听着。
但是听到这里小祈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钱不够。
小祈有点无措的抓着衣服角。
他手里一共就七百多块,他把家里的钱全部带来了,可还是不够。
看着小祈的眼泪一下就在眼圈里打转。
他拽了拽小祈的袖子,给了小祈一个放心的浅笑。
“请您给我先开一些辅助睡眠的药物多一些,抗抑郁的药物用平常的轻度就可以一周的量,我以前也吃过药,这样就可以。”
这是他用尽全部力气深思熟虑的结果。
既然抑郁症被称为生病的大脑,那么就让他这个生病的大脑好好休眠吧。
反正他现在也思考不好什么问题。
最终花了五百多。
他们回了家。
路上小祈都很沉默。
“小祈,什么都别担心。”
他这次伸出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对着小祈勾了勾,“阿相会努力去好起来的。”
“嗯!”小祈才打起点精神,和他的小指用力的勾在一起。
再后来他吃了药,药效的缘故,他能醒的时间非常少,偶尔饿醒,吃喝点东西,喝药又继续沉睡。
他应该睡了好几天,感觉脑子能稍稍好一点,不至于连回忆都无法进行下去。
“阿相。”小祈揉揉眼睛才睡醒,迷迷糊糊从他身上爬起来。
那张清瘦的小脸多了一点肉,终于有了血色,红润了许多,看来这几天他一直沉睡,小祈也能安心休息。
看见他已经醒了,眨眨眼。
“阿相你醒了~饿不饿,小祈去做早饭~”
他伸手揉揉小祈的头,“不急,我睡了多久。”
“七天了。”
七天,原来过去了七天了啊。
他坐起身,轻轻地给了小祈一个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