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掌门正在赶来的路上,沿长江而下,围堵鹿骄嵘;鹿骄嵘若仍然溯江而上,恐怕会落入众人包围,她思虑一番后,便改了路径,沿江而下,先到瓜洲古渡,再跨江到京口,从京口择路回荆州。
这日,天降小雨,鹿骄嵘撑了一把杏花油纸伞来到渡口,烟雨迷蒙,天地苍茫,渡口只泊了一艘小船。船夫身材魁梧,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正要系绳离开。
鹿骄嵘叫住了他,掏出一小块银子,递将过去。那船夫微微抬头,斗笠遮住了半张面庞,余下半张脸被雨水覆满,模糊了三分,却看得出是个年轻小伙。他见了银子,咧嘴一笑,随即低下头来,请鹿骄嵘上船。
船夫颇是热情,问鹿骄嵘大雨天的要去往何处,鹿骄嵘道:“你只管划船,我若要下船,自然会吩咐你。”便以手支额,闭眼小憩。船夫又道:“我刚煮了一壶热茶,姑娘你喝两口,暖暖身子罢!”
鹿骄嵘摆了摆手,道:“不凉!”船夫不敢打扰她,顺江而下,过了一个时辰,风雨骤歇,日光撒落。鹿骄嵘懒懒洋洋,依旧闭目养神,却隐约察觉小船泊岸,她问道:“可是到了瓜洲古渡?”
船夫站在船头,说道:“再行四里水路便到铁马筑台,此处离瓜洲古渡不远。”鹿骄嵘又道:“去罢。”却听得那船夫说道:“鹿教主,请下船罢!”
鹿骄嵘眉梢一抖,心下微惊,睁开双眼时眼波却已恢复平静,问道:“阁下何人?”船夫道:“在下戴天山派掌山弟子贝雪狮!”
鹿骄嵘掀开帘子,走出船舱,只见贝雪狮已除去身上的斗笠、蓑衣,露出本来面目,腰缠黄金带,系着一把金错刀。
船舶停靠在一处浅滩之上,目光所及,野草丛生,并无半棵树木,宽阔平坦。如此地方,自然难以施展方天叠云丝,鹿骄嵘道:“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真是破费心思啊!”
贝雪狮道:“多谢鹿教主夸奖。”他侧身一让,右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鹿骄嵘大大方方落脚下船,道:“凭你一人,怎能擒住我鹿骄嵘?还有谁也一道来了,尽管现身罢。”
话音一落,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鹿南风,你好大的口气啊!”这声音颇是耳熟,像是马如虎的。
江风吹过,野草回首背风,便有一群人影渐渐显露出来,邙山派、庐山派、天门山派、戴天山派、湘水门皆在其中,连龟有道师徒、林螳风也来了。
江湖各派行至跟前,鹿骄嵘轻飘飘地赞了一句:“好大的排场!”马如虎道:“魔女,将你困在瓜洲古渡,主要为了三件大事。”
鹿骄嵘道:“愿闻其详。”羊襄说道:“其一,你在伏牛山摘下寒纱,江湖各路豪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与湘水门弟子夏荷衣长得一模一样。我且问你,你二人可是孪生姐妹?”
鹿骄嵘双眼如秋露,寒光一扫,掠过众人,落在六带十八衣身上,只见北六带、东六衣站在前边,西六衣、南六衣隐在身后,说道:“荷衣来了么?你叫她出来,我亲自告诉她。”
熊九艳怒道:“夏荷衣如今还是我湘水门的弟子,岂是你说见就见?”鹿骄嵘道:“我与荷衣是不是孪生姐妹,此事于我二人而言,才是至关重要的。我自然要先告诉荷衣,而后才是旁人。”
林螳风嚷道:“这世上没有哪两个人平白无故长得一模一样,你二人不是孪生姐妹也是至亲姐妹,此事已无须质疑,休要与魔女多费唇舌。”他一心只想拿回六合剑,如今又仗着人多势众,若一拥而上,势必能将鹿骄嵘一举擒下。
虎不休静观其变,熊九言朗声问道:“好,鹿南风,我来问你第二件事。白石山庄的婚姻,与令狐峥拜堂成亲的人是你不是?”朱鹮衣听了此话,心头骤紧,双拳微微握起。
江风轻拂,鹿骄嵘面上寒纱微微一动,她眼波平静如水,说道:“令狐小圣与朱鹮衣姑娘的婚约,是我拆散的;小圣与九天宫凤霜天姑娘的姻缘,是我一手促就的;与小圣拜堂成亲的人是不是我鹿骄嵘。呵呵,你将小圣带到我面前来,让他亲自问我,我便如实相告。”
又是这般说辞,群雄心头一怒,龟有道说道:“哼,白石山庄成亲之事,九天宫凤霜天已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拆穿了你的阴谋诡计,她亲口承认,亲自指证,新娘就是你鹿南风,哪里还需要你来点头承认?”
此话一出,各派弟子纷纷响应,云上凫一脸幸灾乐祸,道:“哈哈,当日人证物证具在,今日已容不得你这个魔女抵赖!”湘水门十八衣心头恼火,怒骂鹿骄嵘,“魔女,你好不要脸,拆人婚约,强扭姻缘,最后自己嫁给令狐小圣。”
鹿骄嵘冷笑一声,道:“你们心中明明有了答案,还要装模作样问我一遍,惺惺作态,多此一举。”她环视群豪一眼,朗声说道:“今日,各路英雄如此大费周章,将我逼到瓜洲古渡。这第三件大事,无非是将我鹿骄嵘擒下,逼我交出铁马首。”
虎不休道:“鹿南风,你果然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你孤身一人,怎能敌我江湖各派千军万马。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交出铁马首罢。”
鹿骄嵘哈哈大笑,说道:“我鹿骄嵘从不知束手就擒为何物,只知困兽犹斗,垂死也要挣扎。你们谁要擒我,便亮出真本事来罢。”她右手往腰间一探,晃出青龙任月鞭。
龟有道两次败在鹿骄嵘手下,此番有意要一雪前耻,率先出剑,踏步上前,说道:“倚天魔女,人人得而诛之,各路英雄与我一起,擒住鹿南风,莫叫她跑了。”
熊九艳是个急性子,如今又恼怒鹿骄嵘毁坏朱鹮衣的婚约,当即仗剑上前,道:“算我一个!”马如虎微微侧首,左右瞅了瞅,当初在敬亭山围困令狐峥,他没有出手,如今再不动手,恐怕要被其余几派掌门耻笑,便缓缓踏前几步,说道:“鹿南风,今日你休想逃脱。”
话音一落,又有一人说道:“诛杀魔女,我辈之责,戴天山派掌山弟子贝雪狮愿为江湖尽绵薄之力。”当日在伏牛山,他曾与鹿骄嵘过招,彼时几位掌门皆不在场,是为一大遗憾。
如今众长辈掌门皆在,贝雪狮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展风采的好时机,何况又是多人联手,胜算更大。他心中自有盘算:“此战若能拿下鹿南风,我便能在同辈弟子中名声大噪,风头压过北狐令狐峥。”
林螳风本已摩拳擦掌,但见了四人出手,又悄悄地退回几步,心道:“只要鹿南风被擒,我就能夺回六合剑,只管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妙计啊!”
“出招罢!”鹿骄嵘一语毕了,龟有道长剑一转,出玉生烟萝剑;熊九艳剑花落下,使六合天清剑;贝雪狮的金错刀银光闪动,施展起隐鱼刀法;马如虎则是亮出五行神掌。四人分四个方向,将鹿骄嵘团团包围。
鹿骄嵘扬起青龙任月鞭,先出一招“探穴式”,青鞭如长龙探海,绕到熊九艳与马如虎身边,齐腰打过;跟着跟着再出一招“疾风卷地”,鞭子落地挥起,携来一股疾风,扫向龟有道、贝雪狮下盘。
马如虎身子微微一侧,挥手落掌,一招“荡寇金戈”,掌力与青鞭携来的力劲两两抵消,他便安然躲过,又挥掌出招。熊九艳倒剑一扫,身形晃动,便避了过去。
龟有道长剑连晃,出一招“玉碎珠飞”,剑影纷纷,既扫了脚下的鞭影,也替贝雪狮挡了鞭稍袭击,说道:“年轻人,快出招!”难得有人替自己扫清障碍,贝雪狮心中大喜,道:“多谢前辈。”他纵身一跃,金错刀横扫而出,一招“河豚上岸”,向着鹿骄嵘斩去。
鹿骄嵘冷哼一声,右手抖动,只见一道青光闪动,青龙任月鞭挥舞开来,向左向右向上,分别点向贝雪狮手中的金刀、下盘膝盖、腰间章门穴,其速之快,势若雷霆。
贝雪狮身子凌空翻转,运刀一转,凌空斩落,出一招“遗我双鲤鱼”,左切右挡,护住了膝盖,但青鞭却穿腰而过,嘶的一声,已在衣服上打破一道口子。
鹿骄嵘身子随鞭而动,一晃而过,又回转青鞭,先打向熊九艳。熊九艳长剑挥舞,出一招“野旷天低树”,剑锋向下扫敌人下盘,而后向上一挑,攻敌腰腹;但青龙任月鞭迎风一晃,收束变短,原本柔软灵动的鞭子忽而变得刚硬,上下挥舞,恍如长枪,铿铿数声,破了剑招。
鹿骄嵘挥鞭一转,鞭稍打在剑刃上,震得长剑几欲脱手飞出。熊九艳暗运内力,灌入掌中,奋力稳住,但长剑嗡嗡而动,她虎口处被震得漫起一股子酸痛。熊九言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掌中凝了招式,随时打出。却见熊九艳身子一晃,长剑斗转,又即打出。
龟有道长剑忽然横扫而来,与熊九艳成双剑合击之势,逼向鹿骄嵘。鹿骄嵘右手轻扬,青鞭破风一甩,又忽的变长,变得柔软起来,探入两剑之间,挥、扫、卷、缠、转。
熊九艳心惊,长剑几乎被青鞭卷住,幸得龟有道落剑来挡,叮的一声,将青鞭拨来,她才得以抽回长剑,转剑出招,暗道:“好险好险!”忽然一把金刀横插出来,贝雪狮竟躲过青鞭的挥扫,直逼鹿骄嵘近身,使一招“青鱼望江”,刀锋翻转,来回挥削,斩敌后背。
“好!”戴天山派的弟子齐声较好,奚上鹜、云上凫、田上彘也加入其中,云上凫叫嚣道:“鹿南风,今日江湖名门正派布下天罗地网,你势单力薄,插翅难逃,快快束手就擒罢!”
话音一落,鹿骄嵘侧腰一躲,灵动得如水蛇一般,避过金错刀,她扬鞭一扫,只见一排青针刷刷飞出,细如牛毛,正向着云上凫的方向打去。
云上凫大惊愕然,慌乱中伸手拔剑,却见两个身影闪到自己身前,举剑挥削,剑影纷纷叠叠,如叶如云,风中便有一股叮叮细响,数百根青针被尽数打落。
来人正是虎奔虎跃两兄弟,两人虽出剑扫落青针,手臂上落了数十根,微不可见。云上凫逃过一劫,心中感激,抱拳说道:“多谢两位师弟出手相救!”虎奔道:“同门师兄弟,何须言谢!”
众人目光又转向鹿骄嵘等人,只见龟有道、熊九艳两人手持长剑,在鹿骄嵘左右两侧分而袭之;贝雪狮手挽金错刀,身子往地上一贴,一躲一跃,避过青鞭,逼到鹿骄嵘身边,挥刀扫其下盘。
马虎如身子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双掌齐落,出的正是“金瓜击顶”一招,他掌中蕴足了内力,掌力如山,压顶而下。鹿骄嵘右手一扫,青龙任月鞭一跃而起,如苍龙摆尾,呼的一声,鞭稍生满青针,向着头顶打去。
马如虎落掌击来,临了却撞上一条生满青针的青针,来势忽然且迅捷,撤掌收招已是不及。双掌与青鞭一撞,青针扎入掌中,登时鲜血直渗;鹿骄嵘手腕一转,微微一抽,青鞭回转,青针却留在马如虎掌中。
那青鞭迎风一转,呼呼有声,扫过龟有道、熊九艳、贝雪狮三人跟前,跟着便是青针飞射,好一招“漫天青雨”。三人大惊,忙举剑横扫、挥刀劈斩,同时飘身后退,以求自保。
鹿骄嵘看着三人忙不迭乱的应对青针,马如虎出掌落败的颓丧模样,眼角眉梢间染上了三分笑意,说道:“金瓜击顶,青针入掌。”
马如虎当初凭“金瓜击顶”一举成名,得了个金瓜击顶马如虎的称号,而今竟落败,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当即运动丹田内力,灌入掌中,震掉青针,说道:“魔女,休得猖狂,看招!”
马如虎一腔怒火,尽数凝在一双血掌之中,右手一起,拍了出去;见状,龟有道挥出玉生烟萝剑,直指鹿骄嵘;熊九艳回剑起招,使出“天光云影共徘徊”,剑影纷纷,尽向鹿骄嵘;贝雪狮挥刀直转,出招“鲫鱼寄相思”,从东南一侧斩向鹿骄嵘。
四人奋起围攻,又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