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话 风花雪月全不输
再下面是十朵金花,虽次于花旦,但好在年轻,有潜力、有资质、有未来。
基本上每年老鸨郝娇娇都会扶植些新生势力,下本栽培,定期宣传,到了换届换位的时候,好一捧登天。眼下虽然一花魁、四花旦,正值锦年,绝代韶华,风光无限,青楼事业蒸蒸日上,但万一哪天这些撑场的台柱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者有大户高价将她们赎了去,后继无人怎么能成?退一步讲,就是她们死心塌地地守在青楼,也总有年老色衰、艺屈才穷的时候。
本来嘛,风月场中花,有哪一朵是花期无限、花开不败的呢?
所以,作为一个优秀的经营者、一个彪悍的女强人,老鸨郝娇娇绝对重视储备人力资源,秉持“青楼,以人为本”、“创建和谐青楼”的商业理念。
排在最后的便是十五枝末位花蕾,一般都是些没什么特色或是刚上位的新人,属于先天不过人、后天不勤奋的范畴。摘牌抢位大会,人员流动大多都出现在这个部分里。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蕾不同。这些花骨朵究竟能不能开,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除了三十位挂牌的姑娘外,那二十位负责后勤的丫头里有几位也是不得不提一提的。
首先是赛天仙的贴身丫鬟,蝌蚪。
作为头牌的身边人,与其吃睡都在一起,是最亲近的人。青楼里的姑娘们经常听见赛天仙称其为妹妹,而借着那姐姐千金难得一见的光,蝌蚪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兜里揣的,都远远超过其他姑娘,就是老鸨也从来不敢找蝌蚪的麻烦。
其次是芍药屋内的,蜘蛛。
不知是因为觉出二人气质相同,便将蜘蛛分给了芍药;还是恰巧聚在了一起,主言传身教,仆天资聪颖。总之,主仆二人这些年来是越来越像,那蜘蛛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芍药。
接着是铛色的随婢,蝴蝶。
再后是尔雅的书伴,蜻蜓。
以上四位虽是下人身份,但地位远远高过小花蕾,甚至是金花们都要礼让她们三分。这倒不光是因为她们深得各自主子的宠护,更主要的是凭着她们自身的姿色与能力。她们现在还小,身上没牌,但青楼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是最有可能接任花旦的人选。
“好好好,各位请安静一下!首先,要进行的是落牌报备。”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老鸨郝娇娇伸出双手放在身前,向下压一压,摆出个安静的姿势,试图控制现场气氛。
“现在,想要孑身出户的姑娘,包括有牌的和无牌的,请当面申请退编吧!另外,想要为中意的姑娘赎身的大爷,也请站出来,知会一声,后面好安排叫价。”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姑娘和底下她们的相好互通了下眼色。接二连三的,有本镇的员外欲买末位的花蕾当填房,外乡的富贾要赎过气的金花做小妾……也有卖艺当自强的姑娘,想要自赎,改名换姓,远离不忘镇去追寻新生活,云云。
对于末位花蕾,老鸨郝娇娇从来都不为难,想赎便赎,想走便走,走了反倒省心,给有潜质的新人让地方。
对于十朵金花,虽是不情愿,但倘若有恩客出价合理,也没有不放人之理。
但是花旦花魁就大有不同了,如不是遇上个背景如山的高人,开出个阔绰怡人的天价,估计这五位佳人别想在年轻时候活着出去了。尤其是赛天仙,除了天王老子一号的人物,真不知道谁能配得上让老鸨郝娇娇心甘情愿地拱手送仙。
就在这时,一个清丽雅漾、洁而不妖的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款款上前,对着站在中间意气风发的老鸨,恭敬地福了福:“娇妈妈,尔雅不孝,意欲自赎,请妈妈成全。”
此言一出,台下一阵唏嘘。
天下和麻花在角落里,一主一仆,一站一坐,并不在意那边的动静,也不好奇众人的议论,边嗑瓜子边品茶水,好不自在。可是这份闲情在尔雅的请辞之时被打破了,那从来不知烦恼为何物的东厢房客突然出现,蹿到了他俩身边。但见无忧猛得抱住麻花,脸贴脸地使劲蹭了蹭,神情依赖而亲昵。
“麻花,我俩好久不见,想死我了!”好久有多久?不过就是个把时辰。
天下的脸立马就沉下来,原本美艳如画、英气逼人的俊脸此时黑得不行,剑眉竖立,星目如刀。
他狠狠地抓过麻花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身边来,霸道地按在他里面的座位上,并及时地回身挡住想要跟进去的无忧,指着他外面的座位,笑着安排:“无忧兄,坐这,这看得清楚。”
麻花被天下扯过来,一时有点发蒙。但刚进青楼时,天下曾吩咐她要一直站在他后面,要有规矩,所以她觉着自己还是应该站起来。
天下见麻花想要起身,生气地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不管不顾地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冷冷地压低声音说:“坐着,别动。”
就这样,天下坐中间,无忧麻花坐两边,三人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二层高台上。
无忧马上忘了刚才的事,一拍天下的肩膀,笑嘻嘻地询问眼前情形:“这个女子,怎么回事?”
天下侧头看了看无忧,忽然就觉得心烦。
也不知是因为刚才他俩抱在了一块,还是两人都整天稀里糊涂地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反正天下觉得身旁的两个人竟是惊人的相似。都是两只胳膊拄在桌子上,托住圆圆的脸蛋;都是大大的眼睛晶莹闪亮,不含一丝的杂质;都是长长的睫毛,错落有致的卷密;甚至连那两个浅浅的梨涡,都是一模一样的位置……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天下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望见两个人隔着自己四目相对,默契地傻笑,你递我一个橘子,我给你斟杯茶水,好不亲热……这是怎么个情况?自己向来是沉着镇定的啊,怎么此时此刻心神乱地无法正常思考了呢?
“天下,天下?你快告诉我,我来晚了,没瞧见什么经过,现在好奇得紧!”无忧心急地催着。
“哦,哦……是这么回事。”天下收了收神。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这姑娘花名尔雅,是青楼四大花旦之一,花墙挂牌卯位,素以文采惊世。其诗词可豪放不羁,可温润婉约;其书画可大气磅礴,可小流涓涓。据说京都的文官都曾收藏过她的作品。”
“好厉害!”无忧闪着天真崇拜的眼神。
“可惜因故身陷青楼,刚刚你进来的时候,她正要自赎。”
“自赎?”
“对。她本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直到如今还是清白之躯,换了自由身也好有个像样的生活,没准还能找到个真心人真心待她。”
“这样啊!那很好啊!”
“只怕没这么简单,自赎可比恩客出价要难多了。她这样的姑娘,若是出现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银子的高人,态度强势非要替她赎身,老鸨势力,也不敢得罪高人。可是她自己……能有多少钱呢?她的钱还不是老鸨给的,说到底是青楼的钱。”
“红颜好薄命……”无忧幽幽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