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东九帐篷也在进行着一次战前会议。
中信率先发问:“己为,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我想参加,可又怕给你们拖后腿。”顾己为的态度似乎很无所谓。
“哟,好小子,懂得踢皮球了,不错。”
中信说笑着又看向了也为:“小宝贝儿,你什么意见呀?”
“哥哥去哪儿我去哪儿。”略带嗲声却是态度坚决。
“好吧,你们俩等于没说,那么可微同志,你的意见呢?”
一直含笑看着几人对话的可微,好像根本没有当回事儿,见中信问起,也便回复道:“我只能说,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也许一辈子就这一回了,还是你来决定吧?”
“得,大事不决问吕端啊,既如此,那我就决定了。”
中信略一停顿,引得几人都齐齐看向了他:“虽然君子不立危墙,但能陪着你们一起风雨共舟,我很荣幸也深感责任重大,我的决定就是:全员参加,决不丢下任何一位家人。”
可微嗔怪道:“干嘛呀,搞得那么煽情,也不怕吓着孩子们。”
中信没有解释,继续对着己为说道:“小子,爸爸给你一个最重要的任务,演习期间,你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妹妹,告诉我,你是不是男子汉?能不能保证完成任务?”
己为当即站起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请组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中信欣慰地笑着:“稍息,坐下,我是副组长,你武妈妈才是组长。”
己为挠了挠头,那模样很像小四。
会议结束后,可微领着也为去洗漱了,帐篷内只剩下中信父子俩,中信站起身走到己为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柔声询问道。
“儿子,你太像爸爸小时候了,有些话总喜欢闷在心里,你能不能跟爸爸说说,对于武妈妈和也为,你是怎么想的?随便说,不碍事的。”
己为再次挠了挠头:“我没怎么想呀,虽然有时候会有些糊涂,不过我也知道她们对我都很好。”
“臭小子,不肯说,那行,我来说,你听着就行了。”
中信略微想了想,寻到了一个切入点:“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强调让你照顾好妹妹吗?你一定在想,她的妈妈并不是你的妈妈,她又怎么可能是你的妹妹呢?”
显然这个切入点很准确,己为转头看向了中信。
“儿子,我跟你讲,也为虽然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她的心目中,我就是她的爸爸,在这一点上,她和你是一样的,所以,她就是你的妹妹,亲妹妹。而我和武妈妈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可以说是亲人,大人间的事情本来就和你们孩子无关,你根本不用考虑这些,你只要知道,武妈妈待你就像我待也为一样就够了。”
说到这儿,中信突然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好难表述,毕竟儿子还小,也许代沟并不是意识形态的差异,而是年龄带来的客观困难吧。
己为反倒安慰起中信来:“爸爸,其实你不用解释的,我能明白的,你就放心吧。”
“儿子啊,不管你能不能理解,爸爸还是要讲,这人生啊,有太多的执念,而血缘关系便是一种执念,人们习惯以此来划分远近亲疏,殊不知有些情感是可以超越血缘的,若是一味地强调血缘,势必会让付出真心的人伤心失落。爸爸为你取名顾己为,本意就是希望你行事的时候,把那些影响你本心的执念统统丢弃,不要被外在的因素影响,一切由心,身得自由。”
“什么是执念?”
“执念就是抛开现实去追求那难以触及的梦想,比如学习,根据你的现实条件,你可以轻松得到90分,可爸爸却非要你奔着满分去,这样你是不是会很累啊?可是为了满足爸爸的意愿,你就会陷入一种固执的追逐中,学习也便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也就变成了苦差,这是不是违背了你的本心呢?在这儿,爸爸的要求就是一个外在的强加,而拿到满分就是你的执念,但这并非你的真实意愿。懂了不?”
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模样,中信忍不住展开了讲述,反正迟早都要讲的。
“再比如同学关系,如果你纠结于谁和你关系不够好,这也是一种执念……”
“再比如吃的用的,奢侈品和常规正品之间并没有差别,但是,你却孜孜以求,这更是可怕的执念……”
“再比如……”
父子俩的交流变成了单边的演讲,中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引申那么远,或许是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或许只是单纯的父爱。
“爸爸,你有执念吗?”
“我有啊,每个人都有执念,或多或少或轻或重而已,有些执念会影响人的本心,必须要抛弃掉,而有些执念则是在坚定己心,虽不可抛,但也需要适当地减负,否则人就会很累很累。”
“那应该怎样区分呢?”
“问心!”
“问心?”
“对,问心,当你发现对于某个事物或念头特别在意的时候,你就要问问你的内心了,以假设的成与败反问自己是否可以不为,是否可以承受,你会发现,大部分的执念其实都是可以抛弃的,有与没有,成与不成,都不能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己为似懂非懂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仰起头看着中信问道:“按照你这样说,有没有妹妹没什么影响啊,有爸爸妈妈陪着我就够了呀。”
中信笑了:“儿子啊,这就是你的本心吧,此前让你照顾也为,你一直是当成了任务,根本没有当成责任与义务,还记得也为怎么说的吗?她说哥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这说明她心里把你当成可以依赖的哥哥,她完全是由心。”
己为略显尴尬地反驳道:“你本来说的就是任务嘛。”
“哈哈,好小子,怼得好,是爸爸说错了。不过,你要记住,你和妹妹的名字都是我起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兄妹俩身心自由,彼此照顾,互为陪伴,等到爸爸妈妈还有武妈妈都不在了,有个妹妹可以陪伴着你,你就不会感到孤独……”
己为突然侧身抱住了中信,并失声痛哭了起来……
中信蓦然清醒,他虽然个头不小了,但还只是个孩子呀,他怎么可能接受生死方面的话题呢?即便是自己,当年父亲走了,自己不也是浑浑噩噩了许久嘛!
“不哭,儿子乖,不哭,爸爸说错了,爸爸永远和你在一起……”
中信的劝慰换来了己为更加肆无忌惮的哭泣声……
帘子一挑,可微领着也为急匆匆跑了进来,她将洗脸盆往桌上一放,上前揽住己为稚嫩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了?宝贝儿,快跟武妈妈说说,有我在,我看谁敢欺负你。”
也为急得差点儿哭了,不停地摇着己为的手:“哥哥,哥哥。”
被挤到一旁的中信,赶紧满脸赔笑道:“怪我说话没注意,惹到他的伤心处了。”
可微瞪了他一眼,嗔怪道:“那你都说了什么呀?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那么不注意呢?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样呀,爱谁就要把谁惹哭了。”
“没事儿的,只能说明儿子的感情丰富细腻,你过来,我跟你说,让他们兄妹单独待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中信便闪身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