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 俯仰众望之所倾
这一夜，房主房客，相安无事。
黎明破晓前，麻花习惯性地早起，却发现没面可和，没火可生，没麻花可炸。有些败兴，只好端起大扫帚，清扫院落。
刚扫到一半，忽而感觉身后腾起一股杀气，回头就发现璇玑鬼魅般地立在院子当间，目光萧煞，面庞清冷。
晨雾飘散在两人之间，有点凉，还有点萧条。
“璇玑姑娘，早。”麻花停住手中的扫把，嫣然一笑。
这笑甜得委实碍眼了些，璇玑内心有一丝松动，但想起昨日两次败在眼前这个小丫头手上，还是硬下心肠，冷冷地命令：“去取你的兵器。”
璇玑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缓缓抬起，直指麻花。
这软剑平素就如一条贴身的腰饰，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灵动，不盈一握。难怪昨天麻花都没有发现它其实是一件上佳的兵器，此刻展开，才惊觉这剑影利落，剑气沉稳，剑锋张扬……如是不合常理，也是不合常理的惊艳！
没鞘的剑，本就只有高手才相佩带。
麻花没有动，水灵灵的大眼睛往左挤挤，又朝右逛逛，最后落回到那软剑上，有些赞赏之意，却无羡慕之情。还是握着扫帚，转身继续去扫那另外一半庭院。
“站住！你，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璇玑有些难以置信地崩溃：“我这潇湘银剑，兵器谱上排行一十七，怎地不配让你亮一亮你的兵器？！”
这一崩溃不要紧，可那声嘶力竭的吼声震醒了睡在东厢以及中厅的三名男子。
无忧最先现身，明显衣冠不整，他打着哈欠：“哈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哇，好剑！”
秦商和天下也各自打开了房门，一探究竟。
这一院人中，秦商年龄最长，自然要出面调旋，于是紧盯着璇玑手中的软剑，恭了恭拳以表诚心，从中协调相劝：“刀剑不长眼，何况是这芒露必嗜血的潇湘银剑，还是请快快收回吧，免得伤了和气。”
“秦二当家的，无忧公子，你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就算我不亮这潇湘银剑，难道你们不知我是北斗的人？我们北斗门在道上也不是随便给人欺负的，可是这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贬低我、羞辱我，更是不把我门的银座神器放在眼里，叫我怎能忍气吞声？”
见璇玑当真急了，无忧蹿到天下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有些惊悚，但更多的是兴奋。他夸张地大叫：“东家，还不拿出你的威严来，救救咱们可怜的小麻花啊！”
谁知天下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假思索地表态：“你俩要打到外面打去，别毁了我的院子。”
说罢，回房，关紧了门。
“好,丫头，带上你的兵器，我们出去决斗，免得你死在这宅子里，我以后住得不舒坦。”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麻花身上，只见她手一摊：“可是我没有兵器。”
长时间的静默。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璇玑不知想了些什么，
她将软剑收回腰中，傲慢地下令：“那限你今天之内找到兵器，明早我们再一决雌雄，到时休想推脱。”
言闭，甩甩银衣银袖，冲出了大门，消逝于晨辉之中。
正午，韶阳当空，闷热难耐，大道上无事闲逛的人并不多。
无忧扇着那柄小巧精致的檀香扇，悠哉游哉地漫步于不忘镇的商业一条街中。一会瞧瞧胭脂，一会问问水粉，净是挑些女孩子的什件儿，各家店主都热得有些犯困，懒得答理他。
他恼也不恼，气也不气，无忧无虑地自娱自乐。
步到锦绣庄门前，瞧见银似星辰的璇玑，从里面走出来。与她的肃冷威严、纤瘦单薄截然相反的是送她出来的那一团暖橙色。帝女花锦袍妆裹不住女子丰腴端庄的体态，亲善雅致，落落大方。
互相迎了个照面。
无忧上前躬身问候：“璇玑姑娘，没想你我二人在这里遇上，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璇玑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微微点头示意。
“这位繁花似锦的小姐是？”看来无忧没打算这样就放她走，兴致勃勃地攀谈上了，只见他笑眼一弯，活脱脱观音莲花座下的金玉童子。
璇玑冷冷地瞥他一眼，心想关你什么事呢？
但面上还是不得不回答：“锦绣庄千金。”
“小女姓沈，名万锦，现在在这绣庄掌事。”见璇玑板着个脸，沈奕锦只好笑着缓和气氛，免得太过尴尬。
“哦，原来是沈大小姐，早就听闻不忘镇第一绣庄有个坐镇的才女，绣法玲珑、天下无双。今日相见，果然兰心蕙质，秀外慧中，幸会幸会！”
凭着沈奕锦的工于心计、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璇玑虽是不耐烦，但也没有无礼离开，还是勉强驻留原地不动，应付着这个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布衣书生。以璇玑那冷淡的个性和火爆的脾气，能这样对待一个道上偶遇的人，沈奕锦掂得出，也看得明，这男子绝不是普通的书生，定有什么特别。于是越加客气谦卑，欠一欠身，道：“逾赞了，小女愧不敢当，敢问阁下是？”
“在下无忧。”说完，笑眯眯地歪头，一抖檀香扇，扇坠在阳光下格外明艳。
沈奕锦略有些迟疑，想说什么又怕说错，想问什么又觉失礼，转身看看璇玑。
“千山四爷，江湖人称无忧公子。”璇玑不咸不淡地解释。
“当真是无忧公子？！失敬了！小女见识浅薄，没想您这样的传奇人物会来我们这偏乡僻壤，这可真是不忘镇的荣幸啊！”
“不忘镇人杰地灵，我这一路闲逛，可遇上不少高人，”无忧倒也没谦虚，一脸写意地说：“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要开武林大会了呢！”
此言一出，两位女子都有些讶异，抛出探究的目光。
“都有哪些高人来的呢……嗨，我说也说不清，嘻嘻，如果好奇，只须今晚去那青楼逛上一逛，便可知晓。”
“难不成都是为了赛天仙？”沈奕锦小心地接茬。
无忧耸一耸肩，笑而不语。
“哼，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好看？那种地方，我是绝地不会去的。”璇玑说完，终于忍不住结束这无意义的谈话，于是朝无忧一撑拳：“有事，先行一步。”
璇玑自顾自地走着，拐了两条巷子，发现无忧还跟在自己的后面。
“璇玑姑娘，走慢点，我还没跟你聊完呢！”虽有些喘，但还保持愉悦的音调。
璇玑果真就停下了，默然地回望，等待无忧自己发言。
“这北斗门的腿脚还真是利索，哈哈~素闻北斗门近年来出了个难得一遇的奇才，二八芳龄便掌管了上璇、上玑二宫，接任门主，光耀北斗，指日可待。”
璇玑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听别人这样夸赞自己，不觉照单全收，已有些飘飘然：“无忧公子过誉了！”
好话说得差不多了，无忧转入正题：“其实，璇玑姑娘，你作为北斗之光，为何总是与那麻花过不去呢？”
还沉浸在得意之中的璇玑被这诘问搞了一愣，但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地痛斥道：“她几次三番口出狂言，狗眼看人低，不光暗算我，还辱我师门。今早，你也看到了，她就是明摆着不把我潇湘银剑放在眼里，她算什么东西？！”
无忧带笑带疑。
“璇玑姑娘，你难道当真不知道那麻花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