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采药
薛荒原这一掌势挟风雷,又是在盛怒之下所发,自是刚猛无俦、猛恶之极。伊明月全然不会武功,又怎能避得过?
就在薛荒原这一掌堪堪递到伊明月胸前时,斜刺里一股大力冲到。薛荒原直觉胸口一窒,眼前犹似有座大山当头压来,自知不敌,当即双脚在空中交错一碰,借力向后翻了半个筋斗,落下地来。
他看清伊明月身前那人时,怒道:“姓萧的,快闪开,我要宰了这个贱女人!”
“她不是贱女人!”萧焕道,“她是个高贵的女子。”
“她还不贱?”薛荒原冷冷地道,“难道她不是伊剑歌的女儿?”
萧焕道:“不是。”伊明月突道:“我是,我是我爹的女儿。”薛荒原笑了:“她自己都承认了,再说我认得她。”萧焕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杀人偿命,你不知道?”薛荒原虎目含泪。
萧焕也是心下伤痛,毕竟那笙是个好姑娘,而且跟他有过……他强忍着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滴,“今天有我在就有她在,我会保护她周全。她并不会武功,冤有头债有主……”
薛荒原眉毛一扬:“你真要阻拦?”萧焕点点头,“你的仇人是伊剑歌,不是明月。”
“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薛荒原沉吟良久,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身抱起那笙的尸体,朝庙外走去。几个起落,便在大门外消失了。
萧焕回身望着心中的女神,眼神极是复杂。
伊明月蛾眉一蹙:“萧大哥,是……我爹害死了那位姑娘?”萧焕只得点头。
“我不相信!”
“这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可我爹……”她本想说“我爹虽杀过不少人,都是该杀之人”,但想到那样的一个花季少女,又怎能是该杀之人。话说了半句,却突兀的住了口。
“走吧!”
“去哪里?”伊明月忽然皱眉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跟曼珠妹妹在一起呀?”
“你爹带你来的,也是你爹带我来的!”
“不可能!”伊明月道,“因为我爹去了九嶷山,已经出发了十几天,想必已经到达九嶷山了,他怎么可能不远千里地赶回来杀一个从未谋面的弱女子呢!”
萧焕心神一震,失声道:“此话当真?”伊明月道:“难道我还会骗你?”
萧焕喃喃道,“可我……的的确确就是见到令尊了呀!”
伊明月也觉此事透着蹊跷,又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萧焕苦涩的一笑,道:“杀人的是令尊,害死先父的人也是令尊,与你无关。”
伊明月怔了怔,黯然道:“看来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裂痕。”
萧焕眼中已有了痛苦的神色,他喟然一声长叹:“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为父母报仇!”
伊明月却不知说些什么。萧焕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因为我也命不久长。”
“难道你中的毒还没有祛除?”
“此毒本就无药可解。”
“难道‘梦幻空花’也不能?”
萧焕忽然眸中一亮。 伊明月没说什么,转身便走。萧焕愕然道:“你去哪儿?”伊明月头也不回地道:“去找梦幻空花。”
“此仙草在九嶷山,那是护花宫的所在!”
“我必须去,我要采药!”伊明月深情地望着萧焕,口唇微动,似欲说些什么,却终究未能说出一个字。
“去采药!”伊明月喃喃道,“家父若在九嶷山,就能证明他不是凶手了。”
萧焕看了看她,心里一激动,冲口道:“我陪你去!”
两人各乘一骑,向西进发。
越往西走,离江南越远,也越是荒凉。两人并辔而行,默默无言。这一刻,萧焕突然记起了伊明月写在碧落岛上的那首词:
“……冰冷寂静的荒原上,并肩走过的我们,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唇边……”
这一日,两人到了湖南地界,并辔走上了一座荒谷,一座荒原上的山谷。
飓风吹起乱雪,弥漫半边天,遮住了方当正午的日头。风雪之外,苍鹰盘旋,天空湛蓝。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山坳中。
萧焕笑了笑:“这里好多了。”伊明月道:“是啊,这里很僻静,没人来……”话未说完,萧焕的嘴便堵上了她的嘴。
数日来,两人一直冷冷淡淡,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段距离。此时已不再有距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疯狂地亲吻,就像面对的是个没有明天的末日。
一只苍鹰鸣叫着掠过山坳,两人浑若未觉。他们当然察觉不到,因为在他们心里,对方就是整个世界。
过得许久,两人冷静下来了,但他们脸上依旧泛着一抹红晕,一抹热潮,热情的潮水。
潮水过后总是趋于平静,但两人却并不平静。因为伊明月又勾住了萧焕的脖子,而萧焕也又搂紧了伊明月的小蛮腰。伊明月忽然“咦”了一声:“长命锁?”
这的确是块长命锁,就挂在萧焕的脖子上,上面刻有“长命百岁”的字样。
“长命锁”是长辈担心自己的孩子夭折,便用这锁将他锁住。这不过是种美好的希冀罢了,人哪有永生不死的?
长命锁只有幼小的孩童才会有,萧焕是个青年人了,但他的脖子上却还挂着一块长命锁,这就让人感到惊奇了。伊明月道:“你怎么还戴着长命锁呢?”
萧焕微微一笑,“这是我母亲为我做的……你喜欢吗?”伊明月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神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最珍爱的人!”说罢,萧焕便摘下这块长命锁,交到了伊明月手上。
伊明月甚是感动,不禁潸然泪下。
萧焕笑了笑:“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呢!”伊明月刚说完,哎哟一声,坐倒在地。
萧焕心头一凛,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道,“你的膝盖是不是又犯病了?”
“没事的!”伊明月捂着膝盖,过了良久,站起身,“风停了,我们赶路吧。”
谷顶白雪皑皑,冰冷而寂静,唯有不远处的那匹黑马在低鸣徘徊,颇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两人到得谷顶时,这里已不再寂静,因为这里来了很多人。两人闪身躲在一块大石后,朝外偷窥。
这些人服饰很杂,虽然都带着兵器,却不像是武林中人。他们之间有乡农、工人、小贩、学究、术士、屠夫、铁匠、厨师、艺术家,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的人都有,这样的人又怎会像是武林中人呢?
似他们这样的人,本不应过问江湖上的事,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偏偏就是围绕着江湖而展开的。
只听一个屠夫道:“王爷这次重出江湖,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王爷有喜了,我……”
“放屁!”一个铁匠道,“王爷是个纯爷们,又不是伪娘,他怎么可能怀孕呢,你简直就是胡放狗屁!”
“我没有胡放呀……不对!”那屠夫讪讪一笑,“我没有放狗屁……也不对!我没有怀孕呀……还是不对!我……”
“扯淡!”一个术士沉声道,“从你的面相上看,我完全可以断定你是个男的,所以说……”
“瞎掰!”一个学究截口道,“说正事吧!”
“好的,我终于吐了口气!”那屠夫道,“舒将军召我们回去,必是为了王爷重回敦煌的事,我们一定要帮王爷这个大忙。萧大哥,你说对吗?”
听到这里,伊明月小声道:“萧大哥,这里也有个萧大哥哩,他……”
“他不是我,我没有学问,我没当过学究。”萧焕低声道。
那学究朗声道:“不错。为了王爷,我们可以做任何事对不对?”话音甫落,一个小贩走上前来,笑嘻嘻地道:“老萧,若是王爷让你出租身体,你也愿意吗?”
“别管这么多了。”那学究道,“我们为了王爷就是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大伙儿说……”
“老萧!”那小贩又道,“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子,拖家带口的,我不能这样做……”
那学究点点头,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跟着插进了那小贩的肚脐眼。鲜血狂涌而出,那小贩嘴角鲜血长流:“老萧,你真狠!”仰面倒地,一命呜呼。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看……”
“你说的没错。”那术士接口道,“今早上我算过一卦,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宜出行、搬家、殡葬……”
“好了!”那学究高声道,“舒将军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叶城等着咱们,即日启程!”
“敦煌?王爷?舒将军?学究?术士?”萧焕望着这一群人远去的背影,紧紧蹙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感到很好奇?”伊明月忽道,眨了眨眼,“我们跟上去看看吧,这些人也的确令人感到好奇。”
那群人行出十数里,便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镇子虽小,却有一座宏伟的院落。但见内中亭台水榭,阁楼宫阙,俨然官宦人家。萧焕凝目望去,门楣上赫然写着“叶城”二字。
这就是叶城?难道叶城只是一座院落?
叶城的确就是一座院落,这时那学究道:“叶城到了,想必舒将军便在里面等着……”话还未完,吱呀一声,大门开处,从里面涌出了数十个腰挎长刀的劲装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