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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与斯维特兰娜的对话,奇勒二人认为她对斯大林的临终愿望毫不知情,既然卡普列尔重获自由以后如斯大林所愿与斯维特兰娜重归于好,那表示他对斯维特兰娜的情感是真挚的,但为何却对她隐瞒了可能对她的人生来说至关重要的关于她父亲的悔过?而如果卡普列尔与斯维特兰娜的复合与爱无关,而是另有所图,那他最后是否达到了他的目的?从结果来看,唯一使这个目的与斯维特兰娜相关的可能性,就是通过维持斯维特兰娜对斯大林的怨恨,变相地对毁了自己一生的斯大林实施报复,然而斯维特兰娜言语间对卡普列尔的人格担保,却使这个可能性变得难以置信。那如此为之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他离开斯维特兰娜后的人生去向是否与之相关?这些在奇勒心中汇聚成一个疑问,到底斯大林临终前真正给卡普列尔寄了什么?
二人决定前往西伯利亚找寻答案。
他们根据斯维特兰娜所提供的模糊指引,来到了萨哈共和国的一个叫萨摩森的小村庄。由于西伯利亚的土地辽阔,虽说是小村庄,但其面积却相当于美国加州的橘子郡大小。这个地方给奇勒和贝兰托尼的第一印象是出乎意料的,这个寒冷、偏远、大概半个世纪稍长的时间之前还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的第一产业竟然是电影制作,几乎超过一半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以外制作的俄罗斯电影都是产自这里,因此这里也有西伯利亚好莱坞之称。
村里的地标性建筑是一座介绍当地历史的小型博物馆,博物馆里几乎所有的展览面积都是用以讲述当地的电影工业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因为在这之前,这个地方的历史几乎只需用荒凉二字就能概述。而如今这里的一切繁荣气息,几乎都由卡普列尔于半个世纪以前一手开创。
博物馆的馆长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他是一名出生于俄国的犹太人,1956年,6岁的他随父亲卡普列尔来到这个地方。他出生时正值卡普列尔第二次被投放进劳改营的时候,因此直到4岁前,他与父亲都素未谋面。但他知道父亲是一名电影导演,在母亲的熏陶下,他早就以满满的电影热情期待着父亲终有一天的归来。当父亲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到萨摩森,凭借着一点点从朋友借来的起始资金打算在这个新的地方以实现对电影纯碎的热爱为目标开创新生活,小小的他就为其奉上了自己全部的热情和精力,直到如今。馆长向奇勒二人回忆起自己和父亲在这里度过的几乎整个人生时,频频流露出自豪和感概,因为如今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渗透着他们父子的艰辛,虽然他与父亲相处的日子并不算太长,1979年以后他就独自前行。由于资质平庸,他毕生在电影上都没甚成就,只是作为一名辛勤的劳动者和当地历史的见证者而受后辈尊重,但他依然对他的人生感到满足,因为他从来对自己毕生热爱的电影都只有缺乏野心的单纯追求。
他知道父亲的一生受斯大林所害,也知道斯大林在临终前,也就是父亲重获自由前,曾经置信父亲。事实上,他们一家之所以来到萨摩森开展新生活与这件事不无关系。他还知道,作为拓荒者的父亲能顺利在这里开拓出电影制作的新大陆,是得益于那个身在遥远的自由国度、鼎鼎大名的电影制作人、好莱坞大制片公司米高梅的创始人之一路易斯梅耶的资助。而梅耶的资助与斯大林的信件之间,也是不无关系的。
馆长记得,他们一家三口来到萨摩森的时候,只带着极少的家当,所有东西都被容纳在两大一小的三只皮箱里,刚好每人负责其一。而年少的他当然就分得最小的那只。他对这个简单的任务格外重视,因为他知道握在自己手上的这只最小的皮箱装着的却是最受父亲重视的物品。他甚至到现在还能记清里面的每一件东西,它们是一本厚重古老的硬皮日记,日记以法语记载,他毕生都未能掌握这种语言,因此无从了解里面的内容,据父亲说,这本日记由一对名叫卢米埃尔的法国兄弟共同记载,再到后来,他才知道卢米埃尔兄弟是诞生于近一个世纪前的人,他们被誉为现代电影的发明人;还有两份有一定厚度的文件,一份以俄语记载,一份以英语记载;另外还有那封来自斯大林的信。这一箱子的纸墨被父亲称为拓荒的蓝图,但奇怪的是,自1965年以后,除了斯大林的那封信以外,他就再也无觅另外三件物品的踪影了。当他向父亲询问缘由的时候,获得的只是当初父亲劝诫自己不要查阅这些书信文件的具体内容时一样的答复:这些并非属于他们的斗争。后来父亲临终前,把一本亲手记载的日记连同斯大林的信交给他保管,并再次奉上同样的诫言。因此,他终其一生都没有了解过包括父亲的日记在内、记载了这些不属于他们的斗争的书信的具体内容。
最后,馆长把父亲的日记和斯大林的信交给了奇勒和贝兰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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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列尔的日记内容其实是对那些消失于1965年以后的书信资料的内容的转述,再加上对斯大林那个所谓临终愿望在自己身上所引发的事情的记载,它为奇勒揭开了在那个存在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世界中,隐藏得比世保局的秘密更深的一面。
其实斯大林当年寄给卡普列尔的并非他和斯维特兰娜的爱情信物和他自己的创作,而是一些苏联内部的机密文件,即馆长所说的以俄语记载的那份文件,里面记载了两件被苏联列为最高机密的事情。
第一件是关于希特勒的。1945年苏军攻陷柏林后,他们从未在柏林境内找到希特勒的尸体,而那具著名的缩水尸体则被确认为是属于希特勒的替身的,因而苏联领导层一致认定希特勒逃走了。这就是斯大林之所以在波茨坦会议上坚持这个观点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斯大林才设立神话行动,对希特勒展开大规模的全面追捕。但与公开历史所描述的状况不同的是,神话行动找到了希特勒的踪迹。
大约在1950年前后,神话行动的执行队伍在阿根廷境内找到了希特勒的藏身处,他们发现希特勒正在领导着一个组织严密、规模庞大、由逃亡的纳粹党成员和希特勒的狂热追随者组成的军事社区。这些纳粹残余正在野心勃勃地实行着第四帝国的组建计划。
当苏联的领导层获得了这些信息后,他们并未下令对希特勒的队伍进行歼灭,因为他们要借希特勒的名义来对付一个秘密敌人。苏联的计划是,一方面秘密地对希特勒队伍的一切活动实行全面掌控,另一方面又在确保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们的计划进程进行暗中辅助。苏联的目的是,让希特勒的第四帝国组建计划进行到为后世留下足够多的证据以后,就把他们的队伍全部消灭,使真正的纳粹残余消失于世,然后苏联就能借纳粹残余的名义掩饰自己对那个秘密敌人的打击行动。
第二件事,是苏联正在计划研发一种威力范围大到无可估量的强大武器。
斯大林在生命垂危之时,借自己的温情愿望为借口,把这些机密文件寄给卡普列尔,并委托他把它们转交给一个名叫艾泽米尔的人,希望他能阻止苏联的计划。艾泽米尔是出生在俄国的犹太人,后来由于俄国政府对犹太人的迫害政策而随父母移民美国。在美国,艾泽米尔改名为路易斯梅耶,通过艰辛打拼和机缘际遇成为享誉电影界的电影大亨。斯大林在最初得知卡普列尔和自己女儿的恋情后,就对他的身世做了全面调查,由于一直与苏联处于敌对关系,因此原名为艾泽米尔的梅耶与卡普列尔的父亲曾经是儿时玩伴的关系,就受到了斯大林的额外关注。
卡普列尔重获自由以后,就把斯大林的文件转寄给了梅耶,还照着斯大林指示,与他的女儿复辟恋情,以完善斯大林的借口。但对卡普列尔来说,与斯维特兰娜的复合却绝非演戏。他原本以为把斯大林的文件转交梅耶以后,事情就与自己无关了,他也不愿去对此了解,因为他深知那些都是不属于他的斗争。他对斯维特兰娜有未完的情意,因此就顺着斯大林的掩饰计划,了却自己的真实情感诉求,至于真相,他认为,一来斯大林根本并无要得到女儿原谅的真正渴求,二来他也不值得她为之在内心增添怨恨,因此斯维特兰娜根本无需了解。
虽然卡普列尔从未想过与斯维特兰娜的恋情能修成正果,毕竟自己是一个有家室的人,而对方则还有比依伴于一个较自己年长廿载的有妇之夫更配得上她的未来在前方等待。但他对自己的人生去向也无从确立,因此他并无刻意打算让两人的恋情止于何处,只是顺其自然,这是他饱经命运的无奈后获得的最大感悟。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却收到了梅耶寄来的信件,里面是一本厚重的日记和一叠用来创作电影剧本的故事素材,还有一些现金,同时还连同斯大林的文件一并返还。梅耶委托卡普列尔保管好这些文书资料,并以那些现金作起始资金,去一个远在西伯利亚的荒芜之地发展电影工业。虽然卡普列尔不愿涉足任何斗争当中,但除了代为保管一些文书资料外,梅耶的委托看来也与此无关,于是卡普列尔就把它看成自己开始新生活的契机。他告别了斯维特兰娜,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回到了自己曾被流放的寒冷地带。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