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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谎言说上一千遍或许会成为真理,却不会成为事实。这里的谎言并非指希特勒已死这一结论,而是指官方对于这个结论的确切认可态度。由这个谎言催生出的真切信念在民众心中生根发芽,影响深远,至于事实,自古以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并不重要。
但对于奇勒这种少数派来说,事实不但重要,而且非压倒性理据不能对其论证,什么公婆各说皆有理的只能算是说法。
作为能使希特勒之死成为事实的压倒性理据,以下两者皆为理想选手:对于希特勒自杀过程的影像记录或希特勒尸体的DNA鉴定报告。但出于自拍热潮在当时还未流行和DNA鉴定技术在1984年之前还未诞生,一直以来希特勒之死对于世保局来说都只是一种说法,而相反的说法其实论证起来也是有理有据。
首先,在现代法理当中,行事动机是判断一个人涉事与否的重要依据。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有可能为了十万现钞而谋财害命,但同样的事发生在一个亿万富翁身上,除非能找到其他合理动机,否则以同样的动机定罪就显得站不住脚。关于希特勒生平的大量资料显示,即使不把此君形容为贪生怕死、狐假虎威,起码也与一切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等价物沾不上边,而他统治事业的动力几乎完全由来自个人层面的民族仇恨所驱动。两者相加只可能催生出一个凶残的懦夫,这种人只要有再微小的机会都会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来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正名。
事实上,发生在纳粹倒台前一年的那场著名的行刺案就是对于希特勒这种特质的最佳揭露。当时纳粹政府内部有一些高层人士意识到希特勒的疯狂将导致德国在战争中陷入无路可退的境地,而最终引致全面溃败的结果,于是他们密谋了一系列刺杀希特勒继而发起政变推翻现有政策的行动,奈何最终因执行不力而导致事情败露。因行刺未遂而受伤的希特勒随后发起清算行动,把各种可能的涉案人员及其关系网实行逮捕,最终竟有近5000人被执行了处决。这种宁枉勿纵的凶狠正是来自于希特勒个人深入骨髓的懦弱本性,因为这次失败的刺杀行动可谓把他吓坏了。据在场人员的私下透露,事发当场的希特勒惊叫连天、惊慌失措,事发后他以迅猛速度把自己的替身数量翻了几翻,还几乎杜绝了一切非必要的露天活动。因而,根据他这种未受任何浪漫因素玷污、唯生存为最高生命渴求的畜生本能作推断,假如被苏军攻陷前的柏林总理府地堡里真有希特勒本人的自杀戏码上演的话,当然就与诸如奋勇炸碉堡之类行为的体面因由无关,全是在别无选择之下出于避免更惨下场的使然。
在众多关于希特勒自杀的民间说法当中,唯一契合上述动机的版本,是指他此举是在无路可退之下,为了避免落得自己的意大利铁哥们墨索里尼的下场,被愤怒的民众激情处决后还要高挂尸首示众而作出的。但这种说法与其前提条件实质互相矛盾。假如希特勒无路可退的境况属实,那是由把柏林重重包围、步步进逼的苏军所致。当苏军攻陷柏林,直抵总理府生擒希特勒后,他就会成为一名名正言顺的战俘。之所以用名正言顺来形容,是因为希特勒所引发的劫难是全球性的,受害国中任何一方对于希特勒的愤恨之心,都会被他方私下对希特勒的泄愤行为所冒犯,为了让作为仇人层面供不应求的希特勒有效平息各方怨愤,他不但不会被任何人残暴私了,还能确保在军事法庭上得到公正审判。而且对希特勒的公正审判也是让正义回归世间的必要方式。因此,面对种种利好因素,贪生怕死的希特勒依然选择对自己的性命先下手为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疯了,要么是假的。
有影像记录的希特勒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发生在1945年4月20日,即号称他自杀日期的十天前,那时他还意气风发地向希特勒青年团的纳粹未来栋梁们说话,短短十天当然不足以让拥有过街老鼠般精明的希特勒疯掉,因而他在地堡里自杀的动机其实并不成立。
而最重要的是,有大量客观条件能促成他逃走了这一结论成立的可能。
二战爆发前,西班牙独裁者弗朗哥靠着希特勒的帮助,获得了西班牙内战的胜利,继而开启了其对西班牙后续长达36年的统治生涯,两人从此成了好哥们。而且在两人统治下的西、德两国共同的反共立场,使得两国在政治战略上几乎同声同气。然而当二战全面爆发后,西班牙却出乎意料地保持了中立。事后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希特勒为战争预留的一套后备计划。
希特勒发动的战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一死战,对于这样的决战,必胜的决心可有,但必胜的结果难求,因此当失败降临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党需要有一套周全的撤退方案。由于保持中立,既没有受战火摧残也没有大量盟军进驻的西班牙正好担起了如此重任。
当纳粹正式投降的时候,他们所有的潜艇都接到命令向最近的港口投降,但有46艘潜艇没有立刻听从命令,继续在未知地点航行。这些潜艇在随后几个月内陆续出现在南美洲的海面,上面载着的就是一部分在战争后期德国大势已去之后,经由西班牙作为中转站,逃往南美洲的纳粹党员。其中阿根廷因有贝隆总统的热情招待,成了热门避难好去处。
1955年,贝隆倒台,新的阿根廷政府为了尽可能销毁他们庇护纳粹的证据,大规模地驱赶纳粹残余和捣毁他们的避难所。但阿根廷与战后纳粹残余的关系其实众所周知,因此他们的行动其实并不旨在抹去这些事实,而只在于让那个傻傻地信奉无罪推定、非充分实证不能定罪的西方世界,出于死无对证的处境,无法拿此事借题发挥对阿根廷融入他们、谋求发展的进程多加阻挠。而阿根廷境内的纳粹避难所却恰恰因为被销毁了定罪层面的切实证据而得以露面,人们发现这些避难所很多都并不像是一个社区式的设计,反而像是一个层级分明的军营或堡垒,为了保护某位重量级人物而设。
被驱赶的纳粹残余从阿根廷辗转到了智利驻扎大本营,而在这段过程中,途中的小村落就瞬间流传出大量疑似希特勒的照片,很多当地居民在过后的日子都声称自己曾经见过希特勒本人。
落实了去向,希特勒逃走过程的拼图就只欠逃走方法。
在苏军向柏林发起猛烈攻势的日子里,希特勒真正被困的范围其实并非自家总理府地堡,而是柏林。因为柏林拥有大量地下通道,必要时希特勒完全可以通过这些地下通道逃离地堡,这样的话,对于柏林的地下布局并不熟悉的苏军一时要找出希特勒的藏身之所其实并不容易。只是受盟军的炮火威胁,无论是从陆空两路,要逃离柏林都谈何容易。
但是在那个传说中的希特勒自杀日子前两天,却确实有两架飞机成功飞离了柏林。
此前,在所有柏林里的飞机起降地点都受到盟军重点招呼的情况下,勃兰登堡门前方的一条长直路被拆除了两旁灯柱,改建成了一条足够一架小型战机起飞的临时跑道。1945年4月28日,著名的纳粹女飞行员汉娜瑞琪驾驶飞机从这条跑道试飞,成功突破重围飞离柏林。第二天,另一位空军上尉鲍姆加特也驾机从这条跑道飞离了柏林。在往后的一些战犯口供中,鲍姆加特宣誓作证那天他飞机后座载着的正是希特勒本人。
至此,拼图完整。当然,这种说法同样缺乏充分实证把它升级成事实。但以现代法理的眼光来看,在同样欠缺压倒性理据的情况下,关于希特勒逃走的说法只会比关于希特勒自杀的说法来得更可信,因为前者的疑点只在于现有证据不足以把结论坐实,但证据本身却是真实可靠,而后者的疑点则在于其证据本身就充满疑点。
而这些疑点几乎无一不与苏联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