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丞相大人问起酒樽来历,楚亭君早有准备:“一年前在安庆,在下偶然到古玩街闲步。在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店,见到九只一模一样的小酒樽,被老板拆开来出卖。”
听到这话,何丞相显出痛苦的神情。
要不是楚亭君及时发现,“何罍”从此零落四方了。
“在下按老板开出的价钱买下小酒樽。又问老板,可否有类似的大酒樽。老板说再没有了,在下再三恳求老板细心寻找,终于在一堆破布里找到一只,在下仍然以老板开出的价钱买下。”
何之洲不顾年龄和辈分,向楚亭君拱拱手。
只听楚亭君又说:“之前,在下依稀听到过,大人在寻找一套十只的祖族遗传宝樽,猜测可能是是这一套。原想及早带到京城询问大人,父王却还想多玩赏一些时日,我就请人画了小图带在身上,正想进京,谁知因故要南下一趟,只好先把图寄回京城。在下打算,若果然是大人族传之宝的,则皆大欢喜;若不是,留安庆给父王玩赏也无妨。”
何之洲心知他说的未必为真,不过也不计较,只说:“万分感激!”
楚亭君说:“何罍是贵族的无价之宝,而大表哥是我们姨表亲人的无价之宝。在下明日则专程回安庆,将何罍护送入京,交还丞相。”
“老夫一定为大司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双方许下这么多誓言,也算结盟了。
何丞相心情大好,笑着说了些闲话,又问:“老夫依稀听闻你到了南蛮之地,可是为何?”
楚亭君见他又在试探,疑心自己好好的为何忽然跑去那蛮荒,不由轻笑一声,干脆实话实说:“原是听说姨母可能到了乌木。姨母抚育我们表兄弟姐妹长大,恩情如山,可惜不幸在战乱中失散。”
“找到了吗?”
楚亭君摇摇头,情绪低落:“没有。”
干脆连到笊篱县一事也和盘托出:“在乌木扑了空,正想逆流回京,忽然听到一桩与己有关流言蜚语,心里有气,临时改道前去云林郡。”
事实是寻梦而去,不过这个太稀奇,还是不讲出来为好。
如何在乌木码头听到谣言,如何立即登上客船,上云林、下笊篱,楚亭君讲得又气又恼。直讲到县府审案,才有畅快之感。
何之洲原以为笊篱临近海疆,还有山匪、海盗,楚亭君前往另有隐情,谁知竟是捕风捉影的儿女私情。虽然不良之人该审的审、该判的判,但未免有小事大动之嫌。
也由此看出小将军的禀性和格局。
何之洲哑然失笑,对楚亭君好感和放心又增加几分。
从落香山回到王府,楚亭君立刻派人暗地散布舆情,从舆论上给元淯帝施压。
又吩咐范振海准备车马,吩咐赵曙收拾行李,做好回安庆的准备。
吩咐完毕,正想到芙蕖院去见母妃,却见母妃由表妹搀扶,脚步匆匆走进来。
楚亭君连忙出去迎接:“母妃来了,儿子正想到芙蕖院探望您。”
安庆王妃缓缓进入书房,由儿子扶着在高背椅上坐下,这才启口问:“你就算忙,也不至于忙得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楚亭君又奉上一杯茶:“实在是太忙。今儿才腾出点时间。”
王妃问:“可是去见丞相大人?”
“正是。昨日傍晚回到,立刻安排人前去联系,定下今日约见,已是时,料母妃已经歇息,就没有打扰。今天一早出去见面,刚刚回到。”
安庆王妃小小噙了一口茶:“听说你派人备马,准备回安庆?”
“回母妃,正是。”
王妃冷笑一声:“何之洲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楚亭君解释说:“何罍之于何氏族人,极为重要。非这一份大礼不足以打动他。”
话音刚落,就见母妃身边的晴茵表妹抹一把眼睛,走到母妃面前整衣下拜:“姨妈和表哥的大恩大德,晴儿无以为报,唯有言一声谢!”
王妃连忙俯身扶起:“晴儿不必客气,如此多礼,倒显得生分。”
待晴茵站起来后,又笑着说:“还不去见过表哥。”
楚亭君微笑着站在一旁。
晴茵莲步轻移,过来侧身福礼:“见过表哥,多谢表哥!”
楚亭君也回礼:“多谢表妹平时照顾母妃。”
王妃笑着点头,缓缓起身,又向晴茵做个止步的手势:“你表哥是个粗人,出门在外总是丢三落四,你看看他收拾的行李,可有遗漏。”
楚亭君连忙说:“都已经收拾好了,不劳母妃和表妹费心。”
王妃嗔怪道:“好啦好啦,且让晴儿过目,再回芙蕖院报我,省得我不放心。”
说着由丫鬟扶着出去了。
晴茵闪着一双明眸,带笑问:“表哥,你的行李在哪里?”
楚亭君哪里要她捡拾,再次说已经收拾好、不劳费心。
晴茵垂下眼睑,神色有点黯然,却又嫣然一笑,于袖袋中掏出几件小玩意儿:“表哥此次回安庆,可否顺路到湖北王府?我买了几件小玩具,想托你替我带回去,给晴禾妹妹和堂弟堂妹们。”
原来,这晴茵就是湖北王陆昭武亲妹妹,十五岁。陆朝武的母亲安泰夫人,生下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伪朝时期,她带着儿女在战场上辗转,奔波劳碌,不幸丈夫牺牲,一对双胞儿女被敌军用刺刀挑死,只余陆昭武、陆昭文两兄弟,以及晴茵、晴禾两个女儿。
楚亭君的母妃,也即安庆王妃,见二姐屡受打击、身体日差,就将他们接到王府休养。
等到局势稍定,安泰夫人就带着儿女告辞。安庆王妃说:“我命不好,只有一个小子,没有女儿。二姐留一个女儿在我身边吧?”
安泰夫人说:“这有什么,你喜欢哪个就留哪个嘛。”
安庆王妃说:“我看两个都挺好,挑花眼了。”
还没定下留谁,十岁的晴茵走到身边,拉着姨母的手说:“姨母我舍不得你。”
于是留下晴茵。
后来,安庆王妃因故进京,又在京城住下来,也是晴茵作陪。
其实母亲和姨妈的小心思,聪明如楚亭君焉能不懂?既然两位长辈没有挑明,他也不好说什么。
回过神来,只听晴茵再问:“表哥,回安庆可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