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吃了晚饭，才从外公家离开的。
先前向新所问的向军拿钱的事，并没有水落石出，只能是不了了之。
临走之前，我偷偷给了向军几块钱，又掏出身上剩下的二十块钱，硬塞给了外婆。
“你这娃儿，嘎儿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外婆迈着小脚，追出门来，可我，早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远处。
“嘎儿，不要追了，您买点东西吃！”
我挥挥手，大声回道。
没奈何，外婆手里捏着那二十块，叹了叹气，目送着我消失在渐已昏暝的暮色中。
这二十块钱，能干得什么？
我一边小跑回家，一边在思索着。
说来，我对于外公一家的帮助，还远远不够。
舅舅不在以后，舅妈一直坚守阵地，以这时代不是太乐观的工资，同外公外婆一道养活着向新兄弟俩。只是，两兄弟确实不太争气，书读得真不怎么样。向新好点，不过这人做事没韧性，学习成绩一直在中游漂浮，向军就不说了，十回有八回在垫底。
而明年夏天，向新就要初中毕业了。我想，他是一如前世般流落社会，混迹江湖，还是去做点什么？或者，继续读个职校，也多少学得一招半式的技能，能够养家糊口？
“还是别再混黑 社会了。”
我自言自语道。
向新前世当小流氓的时候，留下了许多动人的传说。你想想，以他瘦不拉叽的身子，能够在八九十年代最崇尚“大哥”的时候，没被人打趴掉，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当然，要这么说，那就必须得承认向新的智慧和情商。虽然没有混成“大哥”，但他确实在江湖乱战中没受过什么伤。你可以说他机灵，也可以说他狡猾。
总之，不管怎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他曾说过自己在大广场那块儿镇场子时，每天身上不是带着枪，就是带着刀。他说自己打趴过东北大汉，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硬是让他一个偷袭，几砖头放倒了。
这个，我信。
这个时代，要出来混，下不得狠手，是不行的。而若是明知打不过还想来君子之战，那你必定是挨打的胚。向新之所以能在江湖风浪里游刃有余，打架不讲规矩，绝对是他的真理。
而这种事，仔细一想，我也真见过。
一次是咱们三个表兄弟在河里洗澡，那时候，都不超过十八岁，个个青春怂动，血气方刚。不巧，一个少女从河滩边走过。向新一看到，一时没管住，竟光着身子去搭讪。
那场面，确实是有点不道德的。
结果，那少女的堂哥也在不远处洗着澡，见到向新来调 戏自己的堂妹，瞬然火起。
“狗日的，你眼睛瞎了！”
堂哥也顾不得穿衣服，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冲过来。
其时，向新早已涉入江湖，这打架之事，不过家常便饭。而且，那年月，这还似乎成了青少年们跟风效仿的时尚。
“你来，老子还怕你不成！”
见有人冲来，向新也是撇开那少女，露出一身排骨，勇敢地迎了上去。
“我操，这人胆子够大啊！”
这时，河里边的向军一看，唰一下跳出水来，跟着向新身后跑去。
于是，就只剩下我，羞涩又有些内疚地坐在水中，不敢上前劝架，也没有去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