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宇宙级灾难发生前两天的时候,我接到了孔雀的紧急通信。
孔雀的语调很平静,告诉我:塔拉迪斯·夏龙联合时报要专门采访我,问我要不要接受。
我当时就答应了,而这也就成了我留下的最后的公开影像记录。
那天我心情很平静,我其实自己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巧合,那我当然要好好接受采访,要不然我留下的影像记录就不够吸引人了。
事实上,连那次的记者都没有察觉到,我其实根本看不见东西。
采访结束之后,我先安排在明月宫的大家集体去避难,随后我特别有仪式感地带齐了必备的用具,来到了夏龙当时最豪华的酒店,如普通人一样入住了酒店的最高级房间。
这个酒店是真的贵,我在塔拉迪斯工作这么多年,也多少得回馈一下夏龙了——这一晚上,就花掉了我两个月的基础薪水。
更重要的是,在酒店附近有一个捐助中心,我把我自己所有的个人财产都捐了出去——包括之前我帮塔拉多夫解除诅咒的时候占为己有的金银,全都捐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小块金银合金,作为我曾经拥有过这些金银的证据。
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已经无所谓了,没有挂念才能全力迎战。
我真的很惬意,泡在酒店浴缸里,如之前自己刚刚获得本源力量不久时那样,用这无所不能的力量玩起了水,甚至把整个浴缸的水用本源力量“捏”成了另一个我,和它共舞。
世界之树对我说:“你现在看样子是真的不担心啊。”
“那是,住酒店就是住酒店,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这样,我在酒店的阳台上,迎来了这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天。
和计划一样,我先去魔界拉来了萨瓦尔特,用本源力量带上他,一块飞到宇宙之桥的底部。
根据我的检查,此时悬空岛下方的城镇,以及周围的城镇,已经是空无一人,别说人了,连猫狗都没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孔雀疏散了人群。
这样也好,那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抗这个要把园主扔出去的大花园了。
等待的时候,我告诉萨瓦尔特:“你愿意的话,可以趁现在把我……像那天一样——”
我话都没说完,就被萨瓦尔特用之前他抓我去见前魔界之主的手段,给再次抓住了。
很好,我一下子就来状态了。
萨瓦尔特问我:“你这小家伙,是不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嗯?”
“喜欢不喜欢的说不上,不过在这个情况下,我能更进入状态就是了。”
……
进入状态之后不久,我就挣脱了萨瓦尔特的约束,自己来到宇宙之桥的起始主干旁边,再次进入了这里面。
和之前激活宇宙之桥后的全方位缠绕不同,这次宇宙之桥就不缠着我了,应该是真的认出我了。
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尽可能处于第一线,能更全面地使用宇宙之桥的力量。
虽然完全没有必要,我仍然控制住那些藤蔓一样的结构,把自己如毛线球一样地缠绕了起来,以此表示自己与宇宙之桥共存亡,我会死战不退。
做好准备之后,我先全力燃烧魔力加速,再进入宇宙之桥状态,开始全方位监视宇宙之桥的任何细枝末节之处,看看它到底是怎么熄灭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以至于时间一长,我自己都产生怀疑了:会不会这事儿真的就是个概率极小的误报呢?
不,不对,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观察着宇宙与宇宙之桥。
于是,就在不久之后,我赫然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确实看到了,宇宙之桥正在由远及近地熄灭!
再仔细一看,我大概明白了:熄灭的实质,就是整个宇宙在对宇宙之桥进行全方位的挤压与侵蚀,宇宙之桥被侵蚀的部分,变成了一种在宇宙的黑暗之中几乎看不见的东西。
最先“熄灭”的地方,当然就是相对薄弱的远处。
“这,这怎么可能?!”
我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命令那些待机在宇宙之桥主干周围的小白帝国战舰集群:“我命令你们,立刻把所有的火力瞄准宇宙之桥,为宇宙之桥充能,方向对准宇宙深处!我们要对抗整个宇宙,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你们的任务!”
我下令之后,自己也开始了对抗整个宇宙的努力,在尚未被侵蚀的宇宙之桥近端部分,我使出全力,展开了对抗侵蚀方向的回推。
结果,当我这边的回推,接触到不断延伸的被侵蚀部分的一瞬间,我骤然感到了一股空前巨大的压力。
这是真的压力,一下子,宇宙之桥下方的悬空岛就完全被粉碎了。
碎片以极高的速度纷飞,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把下方的城市夷为平地,想必这就是孔雀撤离居民的原因。
“这,这是什么力量——”我从来没体会过如此强大的力量重压,这感觉比激活宇宙之桥那次还过分,以至于我只能减缓“熄灭”,却根本无法制止。
而当我感受到这巨大的压力的一瞬间,那些小白帝国的战舰不知为何就全体爆炸了——明明它们距离“熄灭”的宇宙之桥部分还有相当的距离,我估计可能是它们的纳尔特之力发生器过载了,我和敌人的对抗产生的巨大压力,顺着宇宙之桥传递了过来,以至于它们也受到了这种压力。
如果我没有停止之环,恐怕我的下场就会和这些战舰一样。
“明月大人,”我听到了死神仆从的声音,“属下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或许你不会相信,此时此刻,整个宇宙已经拥有了生命,换句话来说,此时的宇宙是活的!宇宙是生物!”
“好家伙,还真是这样啊!”
知道这个“好消息”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好处,我总不能为了胜利,把变成生物体的宇宙给来个完全粉碎吧?!而且再怎么想,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被我拉来作为外援的萨瓦尔特行动了,他来到了宇宙之桥的根部下方,双手托住宇宙之桥的底端,身体如火箭一样,向下疯狂放出澎湃的魔力,看样子是要向上推动整个宇宙之桥!
虽然他没有世界之树的力量,但是萨瓦尔特的举动毫无疑问是有用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回推”。
我暗暗说了一句:“你这家伙,还真是有自己的办法啊。”
而萨瓦尔特也正是在这里,真正给我展现了他所谓永无止境的力量。
他放出的魔力越来越多,推力当然也越来越大,过于强大的魔力很快就把下方的城市废墟彻底焚毁,随后,热浪更开始焚毁地壳,影响范围越来越大,以至于我感觉如果照这样继续下去,整个世界都要被萨瓦尔特一个人彻底焚毁。
在世界被力量越来越强的萨瓦尔特毁灭之前,我只能迫使自己竭尽全力,对抗变成生命体的整个宇宙对宇宙之桥的侵蚀进程。
就这样,当萨瓦尔特的魔力推进摧毁了方圆几十千米内的一切,还在地壳上烧穿了一个直通岩浆层的大洞之后,情况还真的不一样了:我们真的停止了整个宇宙对宇宙之桥的侵蚀,“熄灭”停止了!
“成功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不只是“熄灭”停止,我甚至可以轻易把宇宙之桥被侵蚀的部分重新恢复正常,把那些黑暗的部分像疏通管道一样清理出去,没过多久,宇宙之桥就完全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死神的仆从再次报告:“明月大人,现在的宇宙已经不是生命体了!”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已经解决了呢?”
我维持了一阵子观察,发现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仍然在不断加力试图推动宇宙之桥的萨瓦尔特,我连忙告诉他:“萨瓦尔特,立刻停止你的努力!”
他停了。此时,整个这一带的地面,已经只剩下一个近乎碗状的巨大岩浆坑洞。
先不说损失之类的了,事儿确实已经解决了——这是我那时候以为的。
至于被萨瓦尔特摧毁殆尽的城市之类,都是一座座空城,既然宇宙之桥已然无碍,那“树荫”从星际旅游项目的抽成就可以用来对损失进行弥补了,相比宇宙的安危来说,这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赢了!我就说嘛,我最擅长的就是让预言落空啊!”
说完,在四下确认宇宙之桥确实恢复了,而且非常稳定之后,我就退出了宇宙之桥的主干,找到此时漂浮在空中的萨瓦尔特,由衷地表达了感谢:“感谢你刚刚的助力,非常感谢。”
奇怪的是,萨瓦尔特对我的感谢并没有什么反应,岂止是没有反应,简直如死人一样!
“萨瓦尔特?你……你怎么了?!”
我刚刚说完话,他就如一块石头一样,头朝下地自由落体掉了下去!
“萨瓦尔特!”我连忙用本源力量拉住他,问赤凤:“他怎么了?”
赤凤告诉我:“很奇怪,萨瓦尔特就好像全部的一切都被定死了一样。”
“可他明明也有停止之环,怎么会被定死一切啊?”
这时,死神仆从的声音传来:“明月,情况不对!宇宙,宇宙又变成了生物!”
“什么,又变成生物——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是的,我上当了,刚刚我根本没赢,只是敌人的诱敌之计,让我以为我赢了!
只是,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
其实,现在复盘很简单,死神仆从毕竟不是那一半本体——本体在狐界呢,并不能在一瞬间就看出宇宙的变化,也无法及时传达这个重要的情况,在我以为我们赢了的时候,这神秘的敌人就已经卷土重来,先定死了萨瓦尔特。
萨瓦尔特毫无疑问有很强的力量,无穷无尽,问题在于,这无穷无尽的力量是需要时间来启动、加热的,他并不能常态就直接以无穷力量应对突发情况,在他停止出力的时候,真的就是个有些强大的一般魔王而已。
这种事情我知道,敌人只要不傻的话,也能看出来。
对这个时候的萨瓦尔特,以整个“活的”宇宙的一部分力量全方位压制他,就可以把理论上力量永无止境的萨瓦尔特给直接定死,哪怕他有停止之环。
停止之环有它自己的局限,也不是万能的——比如,当某种无形的外力能直接渗透到体内,并且这力量可以压制住生命体的一切能量的时候,它就没用了。
在我彻底进入空我状态之前,我自己都不太相信有这种力量,后来我领悟了空我状态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地摆脱常态下我无法挣脱的萨瓦尔特,就说明哪怕有停止之环,我们也不是绝对无敌的——只是死不了、形体不灭不变和力量不会枯竭罢了,那时候我其实就应该警觉起来。
甚至当时一开始漂浮在空中的萨瓦尔特,那都是敌人的手笔,我自己以为是萨瓦尔特用魔力在漂浮,那时候他就已经被敌人定死了。
之后,萨瓦尔特突然自由落体,也是敌人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而已。
而当时,我明白敌人卷土重来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进入宇宙之桥状态来迎战了。
事实上,我甚至来不及做任何事,整个人就完全进入了黑暗之中。
在无尽的黑暗中,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在无法控制地下沉。
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只有下沉,向无尽的黑暗之下下沉。
直到我终于停止下沉,我已经处于一个只有黑暗的无尽空间之中。
这是哪里?我不知道。
什么力量都用不出来,也感觉不到,这次,我真的被彻底困住了。
在这片空无一物的空间,我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等到了除我之外的另一个看起来非常模糊的身影。
他上来就问我:“你是谁?是小灰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我很熟悉,就反问:“谁是小灰?”
他似乎很诧异,发出了“嘶……”的声音,像是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你……你不会是我的一部分吧?”
是的,以前凯拉曾经指出,说我的力量不知为何凭空缺失了一大部分,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问我:“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他:“我是明月。你呢?”
他似乎很开心,告诉我:“巧了嘿,我名字也是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