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何当共剪西窗烛
入夜,天有点凉了。两个人衣衫整齐地占据着大床的两端,一颠一倒地躺着。睡不着,便有一句,没一搭地聊着天。
“老板,我们以后不卖麻花了,是吗?”麻花瞪着两只铃铛般的大眼睛,盯着房梁。
“也许吧。”天下一手撑在耳下,背对着麻花,淡淡地答应。
“那我们以后做什么?”
“再说吧。”
“要不我去找聂不忘,再商量商量?”
“算了吧。”
“可是,老板!”麻花突然坐了起来,郑重其事地问:“如果我们不卖麻花了,那我还要叫麻花吗?”
“那你想叫什么?”
“我叫鹤……”鹤字还没出口,就被冷冷地打断了:“改个名字太麻烦,还得劳心费神去记,你就接着叫麻花吧!”
“哦。”麻花心有不甘,但还是听话地应允。
“对了,你的病是怎么好的?”天下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觉得有必要重视一下,便也坐了起来,正对上麻花幽黑、闪亮、深不见底的眸子。
“就是该好了吧,我小的时候经常这样,烧个四五天,自己就好啦。没事,习惯了。”说着她嘿嘿一笑。
天下实在是想喷血,敢情这厮是搁这玩习惯性 病危呢?
由此,总结出两点。
其一,万事皆有因有果。脑残姑娘为何脑残,绝对是有理可依,有据可循的。鉴于其定期高烧,指不定哪一次就爆发将脑子烧坏了,又或者量的不懈积累终于引起了质变。总之,几率大得难以想象。
其二,吃一堑需长一智。再也不要留连什么风花雪月、生离死别的无良桥段了。作为一个商人,只有明晃晃的银子和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毕生追求的目标,才是人类历史长河滚滚奔流的最高奥义。
想到这里,天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叹了口气,哀悼在醉香楼盲目出卖的血汗钱。
“麻花!”天下指着对面人,恶狠狠地宣布:“你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装虚弱!睡了!”
说完,天下撩起被子正打算赌气地蒙住自己的头,忽然瞥到对面的娇小身躯大幅度晃了晃,定睛一看,只见那圆圆的脸和细细的脖子都红得不像话,仿佛马上能滴出血来,用手支着床沿才勉强撑住疲软的身子。
天下撇开被子,一步蹿到床的另一端,搂住了马上就要倒下床的麻花。伸手放在额上,好烫!
“你怎么又烧起来了?这病到底要反复几次?”虽说刚刚得出了两条宝贵的人生经验,可是实践总是相对落后的。决心再也不悲天悯人的天下,此时却又情不自禁地担心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老板,我特别热!”说着,麻花就开始解那腰间的松鹤束带,滚烫的却又柔软的身体靠在天下怀里,恰如其分地律动,一触一碰,一扬一抑,皆系风情。眼看着衫裙迅速地被褪掉了,天下猛地按住麻花意欲继续脱内衣的手,强压住粗重的呼吸,警告道:“不行,不能再脱了。”
麻花哪管那些,挣扎着扑倒天下,压在他身上,用一只手将他的双手反钳在头顶,腾出另一只手胡乱地去扯那桑蚕缎麻的内衣,小小的下巴抵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目光迷离地说:“可是真的好热啊!”
这,这,这叫人情何以堪?
天下只觉得自从遇到了这个脑残,人生的什么确定性都变得模糊起来,而荒唐却总是不期而至。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谁扑倒谁啊?
两人挣扎间,那绾住丸子髻的绣绳断了,长发顺着麻花光滑的肩头倾泻下来,散在天下的胸膛、臂膀、耳畔、唇间。又是那股熟悉的香,曾在梳凤髻时嗅过、迷惑过的香。此时,贴得更近,浓得更甚,扰得这个剑眉星目、冷艳睿智的男人理性全无,他低吟:“你不要后悔!”
女儿红,好一个后知后觉的女儿红。
幽暗的烛火下,墙上映着两个交错的身影。
烛光恍惚,人影也恍惚。
第二天,天刚亮,尴尴尬尬的两个人在院子里不期而遇。
天下四肢酸痛,神情憔悴,萎靡不振,魂不守舍。见了麻花,不由得用手护住了领口,有些慌张,向后退了一步。
“咦,老板,你昨晚没睡好吗?”麻花挡在天下面前,歪着脑袋打量他。
天下恨恨地看着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心中暗自啐了一口:你丫还有脸说?
许是见他久没答话,顶着两个丸子髻的麻花竟然向前探出身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大大的眼袋,然后很满意它的弹性似的点点头。
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幕,天下觉得自己就是这样被凌辱,被欺骗的。这个女人,用她的脑残当护盾,用她的无知当借口,做了可耻之事还不觉可耻。
越想越觉得悲愤,最后,天下大吼:“辰时之前,把所有的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打扫干净,否则,没你饭吃!”
这场尴尴尬尬的对决结束。
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或是这个满身武艺的脑残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三扇屋子,一方客厅,一间厨房加茅厕,十丈院子,院中花草树木,再算上宅子的围墙、大门、门口的石阶,石阶外的甬道……一个时辰内麻花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
两人对坐在客厅,吃上午饭。
昨天,天下已经正式通知了麻花,因为麻花店被人取缔,两人暂时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所以各方支出都要缩减。第一个要改 革的就是一日三餐,以后每天只吃两顿,上午饭和下午饭。
纵是这样,麻花还是开心地干嚼了六个馒头,显然她对流食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天下才有机会喝了两碗粥。
这时,有人叩门。
天下眼睛一亮,笑着说:“没想,来的这么快。”
“老板,谁要来?”麻花抹抹嘴边的馒头渣。
“你去开门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