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往日优雅不再，此刻的阿亚娜只能用狼狈不堪形容。
白山木成功破除她的幻制，这让她元气大伤。
她跪在地上，无法控制胸腔的震动，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白先生……你回来了！”自白山木中招期间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双眼的丽卡，见到他恢复生机以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数不尽的欢喜。她将身躯有些摇摇欲坠的白山木抱住，喜极而泣。
经过一番精神战争后返回的白山木，感官上稍稍有些迟钝。
直到丽卡的眼泪染湿他的衣领，他才回过神来。
如此真挚而热情的担忧，这才是真实。
“嗯，我回来了。”
他也无法再以冷漠相待。
伸手拥住丽卡，报以最大限度的温柔。
短暂的温存过后，白山木看向缓缓起身的阿亚娜，表情又恢复到往常的冰冷。
“你该履行诺言了。”
话音落下，角斗场内被迫留守的观众们随之爆发出阵阵欢呼。
阿亚娜被打败，意味着他们也将安全无虞。
一时间，所有望向白山木的目光都带着极大的感激与崇敬。
“……”
只有阿亚娜沉默不语。
她坐回到那张椅子上，端起已经凉掉的红茶轻抿。
白山木死死地盯着她，并未再多说什么。
如果她想反悔，那么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也无惧。
“我会履行诺言……”片刻后，阿亚娜开口说，只是再也没有过去胜券在握的妖娆之态，只有仿佛失去一切的颓丧，“但我还是要杀了你，这是两码事。”
“可笑至极，毁约就是毁约。”
原本就厌恶阿亚娜的心情，此刻又多添一份极其浓重的鄙夷。
“不过我也想看看，你要怎么赢。”
说完，白山木的手臂突然青筋暴起，力量的蓄积肉眼可见。
一声口哨响彻天际，已经退出角斗场的乌卡斯军队重新出现。
他们纷纷举枪瞄准白山木以及丽卡，等待阿亚娜的下一步指令。
就在这时，场外又现一阵鼎沸人声。
一支穿着统一深灰色服装的队伍好似黄雀在后般奔赴进场，将乌卡斯的军队掣肘。
阿亚娜和白山木都面露疑惑，很明显这支举着刀剑交叉旗帜的队伍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
“看来刚好赶上啊。”
自队伍后方走出一名拄着拐杖，身材矮小的老头。
他的出现，便算是给身处疑惑的二人交付答案了。
“库多库·狄库梅……”念出老头的名字后，阿亚娜眯起眼睛，杀意正在毫无保留地释放。她万万猜想不到，库多库这个贪财怕死的老东西竟会秘密组织反抗她的队伍。
“真是那个穆卡多地下交易所的珠宝店老板？”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看样子是来打阿亚娜的啊！”
“没想到啊，这个狡猾的老家伙也会有这么清醒的一天！”
观众们对于库多库的印象也都停留在贪财怕死和老奸巨猾上面，如今看到由他带领着民兵队前来抵抗阿亚娜，着实是巨大的惊喜。
“白先生，别来无恙。”
库多库也认识白山木，虽然负责黑市珠宝生意的他原则上与保护动物的捕猎者并无具体交集，但确有几次机缘巧合下的见面。对于白山木在南非大地上主持的正义使命，他一直很欣赏。而且看到白山木，他总会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位故人。
简直就像一种时代的传承，只是他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差了。
“你来做什么？”白山木对库多库的态度向来不算友好。
他不喜欢任何搞非法行当的人。
“老朽此番前来，只为结束由这个女人所引发的荒唐闹剧。”
库多库认真地说。他知道自己不受白山木待见，却一点不为这种事生气，反而会越发加深他关于过去的羁绊。
“嗯……”
或许是被库多库诚挚的眼神打动，或许是白山木的确疲累不堪，他没有继续质疑库多库这不符合其商人恶性的行动。
而在他们言谈之间，乌卡斯的军队已被民兵队全面控制。
“是时候上路了吧，你这妖女——”库多库走上前去，手中拐杖于地面用力击打，发出脆闷的声响。“这片土地经受过太多的苦难与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绝不容许你这样的混蛋再一次搅乱风云！”
“……”
阿亚娜没有搭理库多库。
不知是不是因为意识到局势难以逆转，自身死期将至，她的神情变得比先前愈发失落悲怆。
她只是沉默着摇头，突然落下数滴泪水。
“——快杀死她啊库多库老板！”
“别放过她！把那个该死的家伙碎尸万段！”
“送她去喂鳄鱼！不能让她死的太便宜了！”
愤怒掺杂着喜悦的呼声逐渐高涨，不断回荡于角斗场的上空。
库多库从大衣内袋掏出一支左轮手枪。
枪柄刻有鹰的印记。
随着枪口举向阿亚娜，丽卡悬着的心也得以放下。
只要扳机扣下，一切就结束了。
可白山木的眉宇间，依然凝着一抹忧虑。并非担心阿亚娜和他一样有着无法被子弹射杀的强悍肉体，而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忧虑。
“听听看，这片土地的人民，都对你深恶痛绝。”
“……时间到了。”
“什么？”
阿亚娜抬起头，笑得凄凉。
“隆——”
无从预测的震动伴随凄凉的笑声共同出现。
本就腿脚不便的库多库因此跌倒在地。
乌卡斯的军队想趁乱夺回主动权，震动却愈发剧烈，他们也都纷纷倒地，四仰八叉。
观众席上，咒骂与求救交杂四起。
“地震？”
尽管白山木巍然未动不受影响，可如果真是地震降临，他必须立即带上丽卡撤离。
“不用逃了。”
同样未受影响的阿亚娜淡淡地说。
“况且也逃不掉的。”
她确实不似先前，仅从风格判断，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什么意思？”白山木问。
“因为她来了。”
“她？”
“和我不同，她是蒂洛希大人最得力的部将……”阿亚娜顿了顿，欲言又止，好似开口说话是非常艰难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涌动的反感压制，又自嘲一笑，“真是的，如果你没能扛过幻制该多好……你根本不知道我牺牲了多少才换来的这次机会……结果，呵……还是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亚娜没有再理会白山木，同时，她的背后渐渐浮现一道如山峰般巨大的女性虚影——披着类似电影中古英国皇室的大斗篷，长至腰间的卷发无风自动，乍看之下宛若来自远古的神明降世，细看却能发现虚影散发着与阿亚娜相差无几的，让人感到极不舒服的气息。
虚影甚至没有开口，直接便张开双臂，释放出一圈无形能量。
一股陷入深海般的窒息与绝望，迅速缠绕着在场所有的人。
意志力薄弱者，开始发疯发狂，或对他人施暴，或自残。
意志力强大者，却也只能勉强维持清醒。
唯有白山木与丽卡丝毫不受能量影响，他们的手始终握在一起。
注意到二人的虚影，大手高高抬起。
白山木将丽卡拉到背后，随即右手发力攥拳，凝出实质化的能量。
“轰——”
由上至下的剧烈掌风带来极强的威压，仿若能劈山碎石。
白山木咬牙顶住这道攻势，怒吼着挥出右拳，与虚影的手掌撞在一起。
“滋滋滋滋——”
两股能量相撞，在空中迸发出肉眼可见的电流。
丽卡时刻紧盯阿亚娜，以防她发难，但她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也似乎定格于失落之中。
虚影没有在与白山木的正面相抗中占到便宜，白山木则是略胜一筹。或许察觉到对手无法轻松被解决的事实，虚影的体表突然显现出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见的光华。
白山木神情一凛，重新攥拳的手臂也涌起道道电光。他感知出缠绕于虚影身上的灰色光华蕴藏着极为强悍的能量，即便光的颜色令人恶心，一旦被击中却是不堪设想。
“熊——”
如火焰燃烧的声音响彻天际，虚影双掌摊开将白山木揽于其中，意图将他硬生生地夹死。白山木双脚重重踏地，激起一片尘土飞扬，随即双眼变成深红色，身体也爆出无数相同颜色的流光。
他推开丽卡，紧接着便是撼天动地般的巨响。
白山木的双拳分向两边抵住虚影的双掌，然而这一次就没那么占据上风了。他的额头骤起数条青筋，肌肉的利用率也已到达极致，却只能勉强抵抗虚影的合掌。
能量摩擦引起的刺耳声音连绵不绝，因此产生的烟雾亦是连成一片。
虚影的面部轮廓并不清晰，却依旧能看出她在皱眉。
如枯木般的灰色光华进一步充盈全身，让白山木更难招架。他浑身的肌肉几乎快要炸裂，双足却仍然不可避免地被迫挪动。
“嘭！”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打破渐渐不利的局面。
虚影受到枪声干扰一时分神，手掌力道骤减。
白山木抓住时机一跃而起，如炮弹般挥拳撞向虚影的头部。
始料未及的一波攻势，让虚影结结实实地将这拳受下。
她向后趔趄着，差点就被打倒在地。
落地后，白山木才发现枪声来自于库多库。
矮小又倔强的老人喘着粗气，脸色发白，刚刚那发子弹便是他的极限了。可他的眼神却变得比平常更加坚毅，虽未开口，但白山木能看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哼——”
“没错，我当然会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