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码头,子玉和君眉一人一骑,先是沿运河跑了一段才挑了一条近路疾驰。君眉像是故意不肯示弱一样,一直与子玉并驾齐驱,有几次还冲到了前面。子玉看着这个小姑娘不服输的要强劲儿也暗暗佩服,只是这样全力以赴一定不会持久。天黑了下来,他望着前面模糊的村镇,说道:“跑慢点,就在前面的驿站休息用饭。”
君眉总算舒了口气,望着饭菜胃口大开,边吃边喝着子玉给她倒的半碗酒,喝完还要。
子玉把酒袋一收道:“就这些,不能多喝。” 看着君眉吃完最后一口饭,子玉出去吩咐驿丞再备一匹快马,然后把它和自己那匹红马拴在一起。
君眉跟出来,见子玉并未取下马上的东西,问道:“你想干嘛?”
“赶路。”子玉说着已经跨上了马背。
“啊!”君眉一愣,情不自禁出了声。
子玉不屑:“你以为还能晓行夜宿?到下一个驿站再睡觉。”
“哼!”君眉气鼓鼓的上了马背。她也理解子玉的心情和当前的形势,只是刚刚这一泄气浑身酸疼,那股心气儿再也没了。跑了不久,饱餐后的困意阵阵袭来。她不懂长途行军的诀窍,刚才累过了头。如今勉强跟着跑,只是嘴硬不肯抱怨就是了。
子玉确实无奈,又不能撇下她,以他的心情恨不得日夜赶路。又走了一阵实在耐不住,把君眉的缰绳一拉道:“你过来!”
“啊?”君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子玉一把拉的脱蹬、身体离了马鞍。幸亏她反应快,腿一叉坐在子玉的前面。
“你,”君眉红了脸,挣扎着喊道:“放开我,你要干嘛?”
“你是我徒弟的徒弟,隔着两辈呢,我能干嘛。若不拉你过来,就睡到落马了。
“你,你不是不认我这徒孙嘛?”
“现在认了,想睡就睡,别耽误我赶路。再喊,就扔下你我自己走。”子玉说着催马一阵疾驰。
君眉不敢再出声,听着疾驰的马蹄声,也料到自己那匹马恋主定会跟来,便放心倚着这位师父的师父打起了瞌睡。这副温暖的臂膀也确实让她感到安全,竟真的睡着了。
一路的颠簸使君眉一直处在恍若船上的感觉,迷迷糊糊像是子玉在吩咐喂马要房间,她还模糊说了句:“要两个。”
气的子玉真想把她扔到地上。只记得子玉没好气的说了句:“只准你睡两个时辰,就给我起来赶路。”
君眉生气,她想骂他几句,可是又困又累不想睁眼,结果就被他像扔包裹一样往床上一扔,她也就像只猫一样缩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睡了。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赶路,俩人每天就睡两个时辰,速度一点不减,三匹马轮流换,比君眉来时快多了。
到京城时已经过了午时,子玉让君眉先回府通知秦国公和梁相,待把刘卞一伙人拿下后,即刻召集官员宣告此事。君眉走后,他捡着僻静的街道,避开熟人到枢密院见鸿深去了。
当一身黑衣的子玉出现在昭阳宫时,子媗吓了一跳,兄弟如此进宫必有机密。她支走所有宫女,只留下绿蓉,问道:“出了什么事?”
子玉便将此事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个明白,看着姐姐笨拙的身子,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又不得不如此。
子媗入宫后一向不问朝政,也不过问内宫的琐事,可前朝后宫的利害关系却清楚,虽平时自云守拙,却也是经过大风浪的。
她听后很镇定,对弟弟说道:“德太后仁慈,却有名无权,虽待皇上如亲生,可顺王也是她带大。最近顺王被接进清宁宫去了,说是太皇太后闷了,现在看就是因这个阴谋了。放心,我这就拟旨,让典瑞院的院使莫格随你去宣旨。他一直是皇上的心腹,皇上登基后他就掌管宫中所有的印鉴圣旨和皇上的日程安排。论起来比我还有信服力,让他去不会有任何差错。”
绿蓉很快叫了樊冰过来,樊玉随着皇上护驾走后,宫里侍卫就是他统领,这哥俩是皇上信得过的,也是子媗如今唯一可用的人。
听了娘娘的吩咐,樊冰愕然道:“怪不得太皇太后让我封锁每一处宫殿,说是宫里出了盗贼,所有宫里的主子不许随便走动。娘娘这里是我亲自盯着的,要不还来不了这么快,看这样子,她是冲着娘娘来的。”
“不妨,就是废帝废后,我也是皇后,她现在还不敢把我怎样。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莫格大人带来,把这消息带给他,他会知道该怎样办。”
樊冰走后,子玉等的心焦,对姐姐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说走就走,一国之君拿社稷当儿戏。”
子媗道:“事已至此,别抱怨了,他也是最近老做噩梦心神不宁。最后这次说是梦见先皇在延庆行宫被青蛇所缠。太皇太后就找集贤院主管阴阳的官吏占卜天象,说是近来七杀星异常,主皇室被阴气所罩,才命皇上在先皇的诞生地祭祀做道场。”
子玉听了,冷笑道:“这种梦也算得数么,什么祭祀,是想阴谋篡夺皇位而已。”
子媗见弟弟晃来晃去等的沉不住气,便道:“你停一会儿好不好,都恍得我头晕。” 子玉道:“若不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就是一场大仗,我能沉住气吗。”
子媗道:“晚了又怎样,大不了真刀实枪打一仗就是,你又不是没经过,咱们还怕他们么。”
子玉听姐姐这样说,倒气笑了:“姐,你如今不是以前的大将军了,这里也不是昆仑瑶池,肚里还有我这个小外甥,马都骑不得,还想打仗?”
莫格终于来了,一身宫廷侍卫装束,进来拜见皇后。
.子媗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一起结识了莫格,此人对皇上忠心不二,她把希望也就寄托在他身上了,说道:“大人如今也知道了实情,希望能协助平辽王剪除奸恶,扶保皇上。”
莫格道:“此事臣责无旁贷,娘娘下旨就是,这些人的罪证可否能坐实?”他又回身问子玉。
子玉把名单交给他道:“这件事是刘卞儿媳举报,这张名单也是霍大人在早时就派人监视跟踪查实。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宁愿有误,也要提前抓捕他们以保皇上无恙。”
莫格看着名单,心里原也有数,便无疑问。他让子玉也换了身侍卫装束,带了子媗的懿旨出宫去了。
他们走后,子媗吩咐樊冰换上自己信任的人监视清宁宫和宫里的内侍,等外面行动后便封锁内宫。
夜深了,整个京城像平时一样归于平静,在黑暗中却有两股势力都在紧张筹备,就看谁占先机了。
子玉、莫格先是在秦府与国公和梁相碰头,然后带上君眉的人到负责京城防务的宿卫亲军里宣读懿旨。这些人是张良、大顺等几位将军统领,也是子玉东征时原有的部下。他顺利的布置京城戒严抓捕的行动,约定一个时辰,待控制了京师军权后一起行动。
一切顺利,真金对皇后速哥剌氏的懿旨和皇上的金牌也不敢怀疑,又是莫格亲自下旨。虽然对刚刚提上来的吾都儿和季安有好感,却也不敢违抗,协助子玉他们把两人扣押起来。他们手下的两万将士,原有不知情的自是不愿跟着叛乱,那些死心塌地的将领统统被关起来待日后处理。
这真金自比武时被子玉证了清白逃脱了死罪,也是心存感激,却从心里不服输。因自己是被刘卞利用才失去了东征领军的机会,让给了这个汉人。凭自己实力与子玉至少可以平分秋色,却被贬去裕门守关。如今刚刚进京提拔了自己的亲信,却又被以谋逆罪名关押。他对皇上是忠诚的,却对已经卸职在家又手持金牌对自己发令的子玉有些嫉妒。自己寸功未建,根基不稳,子玉对他就是威胁,他很难无动于衷。
对真金察汗的心理子玉哪里知晓,知道他也是先皇的人,对皇上绝无二心,所以当真金提出要亲自带兵进城协助平叛时,他就同意了。子玉让他和莫格带两千人保护朝廷官员,协助梁相在大明殿宣告叛乱平定真相,维持朝堂大局,这可是出头露面的头功,他欣然应允。
子玉又让黄敬杰带部分军队对京城所有出入城门盘查警戒,抓捕散落的叛逃嫌疑之人,然后他带一千人进城,找到正实施抓捕的张良。一切行动隐秘中突然爆发,许多叛臣还在家中就被抓了起来,连同睡梦中惊醒的家小一齐被押走了。
张良道:“按名单上列的,无一遗漏,有些人还大呼冤枉呢。”子玉道:“冤枉么,只是他们没得逞就是了,这是自己作孽。刘家也落网了?”
“没有,一切行动都很顺利,就是跑了刘文光。所以刘卞的府邸被包围时,没找到刘卞和他的师爷,他们正在追捕。”
糟糕!最重要的地方出了差错。他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泄密,立刻让张良带人堵住皇宫的大小宫门,严防刘卞逃入宫中。并对他说了霍丞相的秘密指令,对刘卞就地斩杀,决不能让他活着。
真金在去裕门关前就与刘文光熟悉,深知他的为人,当时因阻止刘卞回京还被关了起来。刘卞的反叛之心真金并不深知,尤其对刘文光,知道他对朝廷绝无二心,不忍看他一家被诛,便先一步派人告知。
他却没想到这次羁押刘文光不过是想在行动时万无一失,子玉早已交代底下兵士对刘文光的府邸不许有任何破坏,也不许伤害府里的人,只严密看押就行。不想真金这一泄密反而坐实了文光的勾结罪名。
毕竟是父子,此事又干系到全族,文光一气之下跑到父亲那里质问:如今政清人和,刘家也重新振兴,父亲就该安享晚年,为何要密谋废帝掀起叛乱,做千古罪人。倘或是被别人陷害?他必要问个究竟。
刘卞蓄谋已久,哪会在乎儿子的质问,只是得知计划暴漏,十分恼火。立时叫来师爷,让他通知执行第二套计划,哪知整个皇城已被军队戒严,根本出不去。他匆匆写了封短信,交到师爷手里道:“如今只能用那几只鸽子了,马上放出去,或能侥幸扳回败局,否则我已再无机会了。”
这几只鸽子还是上次满月宴时,北靖候派人从都督府带来,是五只训练有素的夜行鸽,就是以备万一,如今真用上了。
文光把剑一横,阻止道:“父亲莫一意孤行,置全族的性命于不顾,收手吧,光儿不贪生怕死,却是不想看着妻儿一家死于非命。”
刘卞却道:“你糊涂,事到如今还能退吗,哪怕弑君也要成功。皇家历来亲兄弟都能反目,我们算什么?被置死地而后生,是他们逼的。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讲父子之情。”
明知大少爷不会轻易让步,府里几名打手一齐涌上,把他的剑夺下控制起来,师爷带着人安排去了。
一个家丁慌张跑来道:“怎么办,他们就要到了,侯爷快躲躲吧。” 刘卞一把抓住儿子道:“快走,先进宫,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我家里还有刚满月的儿子,怎能不管不顾。”
刘卞不容他说完,让几名随从硬拽着他随自己从后门出去,这些随从俱是平日训练的高手,前后簇拥着他们父子离了候府,直奔皇宫。
可真到了宫门后,却发现大小宫门被军队封了个严严实实,里面的情况全然不知,恐怕自己所仰仗的太皇太后也自顾不暇了。他也有些慌了,跑过几条街便碰上了一队官兵。短兵相接,手下的人拼力抵挡,也就只逃过了一条街巷,便被困在一堵高墙外。
真是慌不择路,几名高手翻进院墙,杀了里面俩看门的,打开这座院子的后门把刘卞父子接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