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薇走在前面,替韩承华开了偏殿的殿门。韩承华本想来取暖,可屋内的气毫无暖意,说起来,韩承华也是第一次来正和殿的偏殿。自己虽住的也是偏殿,但却比这里要暖和许多。
柳世妇听到有人了进了屋子,便下了软塌,迎了出去,一见来人是韩承华,心中略有诧异。
“臣妾拜见韩承华!”柳世妇俯了俯身。
“都是自家姐妹,和本宫还客气什么。”韩承华拉着她的手,走向了暖阁。
暖阁是平日里妃嫔们最常待的地方,有火炕,冬季可取暖,夏季可纳凉。因有火炕的缘故,应是所有屋子中最暖的地方,可如今即便身在这暖阁之中也感受不到多少温暖的气息。
“你这里怎么冷?”韩承华问道。
“臣妾这里一向这样的。”柳世妇歉意的笑笑。
“一定是少府监克扣了炭火,你也不跟他们闹上一番,可真是个好性!”韩承华也不见外地坐在了暖榻之上,但并未脱掉身上的披风。
若说闹?上哪里闹?皇上都记不清柳世妇是何许人也,又闹给谁看?李充华死后,这正和殿连个主位都没有,这种缺炭少火的事难道要去皇后那告状吗?不过是多双被子的事情,此等小事又何必去叨扰皇后!
柳世妇想着,并未言语。柳世妇虽没言语,但她近身的婢女芊叶却说了话。芊叶在宫中生活多年,自是知晓主子说话没奴婢插嘴的份,可是主子不说自己也不说,这正和殿的偏殿岂不真成了无人问候之地。
自己若说了韩世妇能帮衬一二那是最好,不能帮衬最多也是数落自己没有规矩,训斥几句。于是便说道:“少府监确实克扣了正和殿不少炭火,除此之外这偏殿还有一大弊端那便是临水!夏季还好,临水清凉,可冬季却难熬,东边的泾渭河的水总是泛着丝丝寒气。”
“临水?”韩承华显然没想明白这正和殿怎么就临水了。
芊叶看出了韩承华眼中的不解,于是便说道:“承华,您忘了?我们偏殿的南面临的便是太极殿后身的那条泾渭河呀!”
经芊叶一提醒,韩承华才想起来。
泾渭河取泾渭分明之意,泾渭河之北是后宫居所,泾渭河之南乃是太极殿。
后宫妃嫔往年也便只有在除夕或者上元这种大日子才会齐聚太极殿东堂,才会经过这条泾渭河,是以印象颇不深刻。
“难怪你这屋子这么冷,原来临着水。”韩承华又望了望暖榻上放着的被子,笑着说:“你这里也就是被本宫瞧见,若让别人瞧了去,非笑话你不可!”
柳世妇笑着便也坐到了榻上,言道:“臣妾这里原本没什么人来!也只有承华今日会来此处。”
韩承华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也不便在继续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于是便瞧了瞧放在炕桌上的浅蓝色缎子和绣花撑子问道:“这是在绣什么?”
柳世妇也不避讳,直言道:“闲来无事,绣件夏季穿的衣裳。”
“如今才冬季,怎就着手做夏装了?”
“夏季炎热衣服不够穿,常常去晨请回来,衣服便湿透了。臣妾便做几件家常穿的衣服,不出去的时候就穿这几件,等出去见人的时候才把好的拿出来。”柳世妇神色泰然,既没有在卖惨,也没有博取同情,反而像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没想到你日子过的这样艰难!”韩承华哀叹道,“本宫未晋位前,虽也是个世妇,但王贵人待人很好,她生性不爱打扮,知道我衣服少,每季会挑拣出两套花色素净的送于我。李充华以前为正和殿主位,她未薨逝之前,不曾对你有过照拂吗?”
“臣妾不曾开口求过什么,是以人家不对臣妾有所关注也属正常。”柳世妇淡然地说道。
芊叶见自己主子总是这么这副何事都不上心的表情,很是着急,但很显然自己不能事事插言,只能急得干跺脚。
韩承华知道平日里柳世妇为人宽厚,不喜与人争,她只当她那副忠厚样子是装出来的,却不想原来竟有几分真。
韩承华一向很有心机,她与柳世妇闲聊可不是真的关心她生活的好不好,无非魏婕妤不在,为了取暖才拐进了这个屋里。她自是不想听柳世妇那些琐事,便说道:“皇后今早说上元节要做个花灯,姐姐可有了什么心思?”
“若说做花灯,臣妾入宫前还真做过一盏!”柳世妇噗嗤一笑,眼里突然有了光彩,似乎回忆起了那年之事:“臣妾家乡上元节也有扎花灯的习惯,那年的花灯极其好看,爹爹带着我和娘一起去了街市,弟弟看上了一盏仙女灯!非嚷着要买回来,说长大了就要去娶那盏灯上的仙女!”
“后来买回去了吗?”韩承华见柳世妇说自己曾做过花灯,想必过几日做时也用得着,便假似感兴趣地问道。
“没买!因为太贵了,要二两银子!”
“那你弟弟不得哭闹?”韩承华问道。
“哭了,也闹了,但还是被带回了家里。因为二两银子对于普通农家而言,已相当半个月的费用,家里本就捉襟见肘,爹爹自不会因为他哭几声便成全他。”
“那后来呢?”韩承华实在不想听柳世妇那些不咸不淡的家事,那是她的过去,又不是她的。
“后来娘心疼弟弟,便扯了块纱布,在纱布上画看个仙女,用竹子扎了个花灯。”柳世妇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可惜后来皇帝选秀,她不幸层层入选,由村进入了县,又由县进了京,她离家时娘亲尚在生病,也不知如今身体如何了?
柳世妇思及此,眼中微微显露出点点泪光。
韩承华明明看见了柳世妇眼中的点点泪光,但却装作没瞧见,直接问道:“这么说,姐姐会做花灯?”
柳世妇稳了稳情绪,硬生生将泪逼进眼里,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皇后说完做灯之事,着实使本宫生愁,姐姐既会做,那便太好了!改日我便携着绢布前来,姐姐可否教我?”韩世妇讨好地笑道。
“自是可以。”柳世妇说道。
“如今时候不早了,本宫也叨扰了半日,该走了,改日再来!”
“恭送承华!”柳世妇急忙下榻俯了俯身。
“都说是自家姐妹,不用客套!”韩承华半是嗔怪地说道,临出偏殿,又望了眼主殿的方向,见魏婕妤仍旧没回来,才安心地离去。
“韩承华和世妇一同进宫,原本还以为韩承华知道咱么困顿,会伸出援手,想不到不但是个看热闹的,还想让世妇帮忙做花灯!!”芊叶抱怨道。
“那又何妨!人家向我求教,也是看得起我!”柳世妇送完韩承华又回到了榻上,拿起绣针,又开始穿针引线。
“世妇真是人好!”芊叶无奈,叹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