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肆意,人在其间艰难爬行。
凌厉的风,狂暴的雪,似要把人与铁链冻成一体,再毫不留情地催得粉碎。
尚未爬到悬崖半腰,铁链已完全冰冻,赤手不仅需很大力才可勉强握住,而且始终寒彻骨髓。
四人中功力最弱的月牙先生甚至感觉自己浑身骨节已在寸寸破裂,极为痛苦。
月牙先生终是控制不住的发出呻吟,头脑有点神志不清,仿佛在迅速凝结,萎缩成极小又极不稳定的一点。
他竭尽全力的咬紧牙关,但呻吟还是转成惨呼,被上面三人听见。
燕归来离他最近,急切叫道:“外公,撑得住么?”
他的声音再大,被暴风雪一卷,听在已恍恍惚惚的月牙先生耳中全成了杂音。
燕归来猛地松开铁链,凭空拧身,要去探查外公情况,不料上方传来白天长老浑厚得似远又近的声音:“不可放手!不可转身!”
但燕归来身已凌虚,翻转之势无法收回。
突然一道飘渺白影从上而下急速袭来,他猝不及防的肩头中了一掌,却没有丝毫痛苦与伤损,而是促使自己又平平稳稳的转回原本姿态,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铁链。
他扭头尽量向下望去,发现那道白影正是白天长老,他直坠到月牙先生身后才停,一只手紧握铁链,一只手抵着月牙先生腰部,明显在输入滚滚内力。
月牙先生浑身逐渐发热,头上甚至冒出了热气,神智也终于恢复明朗。
白天长老柔声道:“还爬得动么?”
月牙先生声音清晰而平和,有了白天长老输入的部分内力,他已可以轻松的继续攀援:“多谢长老。”
白天长老道:“上面已不远,大家再坚持一会儿。”
他那只输内力给月牙先生的手落到铁链,内力仍滚滚而出,整条铁链瞬间热气直冒,冰雪都融化了。
燕归来孟无情月牙先生三人不禁更由衷佩服白天长老强到极致的武功修为。
他在崖底已输了大量内力给阿山,现在又输了不少内力给月牙先生,竟还有这么神异的功力施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深深震撼。
“你们两位年轻人现在所处位置,必将对暴风雪的威胁首当其冲,我已无法再飞身上去替代你们了。”
他与燕归来孟无情其实都已敏锐的发觉上面不仅有更可怕的暴风雪,还有另一种与暴风雪同样可怕的杀机在混沌不明中潜伏。
但他们心照不宣,故意作出全无察觉的样子,只因他们都知道那种杀机是来自一群血肉之躯。
XXX
圣主傲立风雪中,声音就像一团热气扑向晕迷的皇帝:“孩子,该醒了。”
这声音滚热的在皇帝五脏六腑流窜,唤醒了他身体的分分寸寸,睁开眼来,目光清亮,只觉前所未有的舒畅,看到圣主时,又觉威慑之下自己仍卑微如蚁,不由得畏缩在地,深垂下头。
圣主朗笑:“孩子,你抬头看一眼这里的梦幻胜景,比你所居的皇宫有差么?”
皇帝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去,发现柔和飞舞的风雪中,数座宫殿楼宇似依云端而建,下临云海,更是梦幻,立刻看得心醉神迷。
这里的规模虽不及京都皇城,但宫殿楼宇的建构精雅,色调和谐,不媚俗也不刻意高贵,美得顺其自然。
圣主道:“率土之滨,皆为王土,但你这一国之主,了解自己的江山多少?定然想不到自己头上还有这一片仙境。”
皇帝颤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真是仙境?”
圣主洋洋自得道:“本来是仙境,但立刻要变成地狱,谁规定地狱就必须在脚下?”
皇帝愕然道:“这般美的地方,为何要变成地狱?”
圣主道:“头上是地狱,脚下反倒是极乐世界,岂不新鲜有趣?或许本来便该是那样。”
皇帝若有所失道:“本来……本来是仙境,怎不见一个神仙?”
圣主冷笑道:“哪有那么多本来,你想见真神仙是绝不可能,但要见假神仙,我倒是可为你揪出几个。”
皇帝道:“这里难道住的都是假神仙?”
圣主道:“再假的神仙,相比你这种凡人,也是不得了的存在。”
皇帝苦笑:“照你这一说,做皇帝有什么意思?”
圣主道:“对于凡人,意思当然很多,对于神魔,却无聊透顶。”
皇帝突地傲然道:“朕掌握天下最大的权力,最多的财富,你不想拥有么?”
圣主不以为然道:“我挥手间,已夺得江南首富钱三的所有财富,仅次于他的陆四,一毫一厘的财富也尽归我用。你自认为皇族的财富最多,不知天下早有几个富可敌国的豪商。他们的财富现在都被我掌握,我要买下你的皇城已是九牛拔一毛。”
皇帝变了脸色:“权力呢?”
圣主悠然道:“最强的武力,最多的财富,还得不到最大的权力么?”
皇帝顿感胆寒:“你……”
圣主笑道:“放心,我对凡人的权力财富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想打败这里的那些假神仙,他们自命清高,既然说我是魔头,我便将他们一直膜拜的圣地变成充满邪恶的地狱。”
皇帝不敢说话了,深知自己这次不死,会彻底沦为任他摆布的傀儡。
他委实从没想过,做九五至尊的皇帝有朝一日也做得这般窝囊。
巍峨的正义楼里,此刻每间牢房的门锁都被强行毁坏,牢门大开,几十个男男女女的罪人不明就里,却听带头的面具人以极不真实的怪异声音道:“逍遥先生的儿子回家了,请各位出去相会。”
那些罪人许多都已老年痴呆,对逍遥先生的儿子根本没有印象。
带头的面具人又道:“各位出去透透气。”
那些罪人对“透透气”三字却非常敏感,木偶似的缓步走出。
几个面具人来到逍遥长生的牢门前,砸掉铁锁。
“逍遥先生,您儿子回到了天绝崖。”
逍遥长生心头一震,吃力的爬起来,却直犯晕,跌跌撞撞的站不住。
带头的面具人招呼几个面具人上前伸手搀扶,再传给他一股浑厚真气。
他顿感宁心静气,无比通透,虽未借助这股真气恢复功力,却恢复大半体力。
他眼睛顾盼生辉,激动的问道:“你们是我儿子的什么人?”
带头的面具人道:“徒弟。”
逍遥长生感叹:“我儿子的徒弟功力也这么强,那我儿子……好,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又是轩轩之姿,傲骨突兀,龙行虎步的走向楼外,满身都是昔年不可一世的雄壮气魄。
凌空飞降的黑天长老悄然落在一根巨石柱后,目睹他挥洒自如的步态不禁暗自惊奇:“他原本重病不起,有气无力,现在怎会走得了路,而且步履轻快,毫不喘息?”
再看那些面具人,黑天长老更是惊奇。
之前居高临下,只能看出他们行动敏捷,现在看清他们面目,才发觉一个个神光外露,精力充沛,武功必然都是非同小可。
黑天长老突地庆幸自己预感准确,提前把崖上的守卫与仆人支开,避免无辜伤亡。
但他也陡增疑虑,不敢自信独力摆平这一切,却又不愿示弱的请求其他长老助力。
XXX
暴风雪中影影绰绰的一大片。
铁链上攀援的四人大惊失色。
他们都是修为功深、很沉得住气的人,但猛然看出这一大片在狂风暴雪中凝立不动的影子竟是上百个人,也不禁暗暗生出几分恐惧。
这么多人都没有任何依仗,直接平稳的踩着崖壁,手中都紧握长刀。
这些人戴了诡异面具,长发飘飘,身上每一寸都在不断湓溢杀气。
这些人的凝重死寂,令狂风暴雪的呼啸陡然势弱如在另一个世界,燕归来孟无情白天长老月牙先生能真切刻骨感到的只有窒息。
他们必须先动,否则自身很快要在窒息中坠崖。
燕归来动,孟无情动,他们的刀几乎同时挥出。
黑压压一片的面具人几乎同时飞掠下十个人,五个对付燕归来,五个对付孟无情。
可怕的是,对付燕归来的五人竟使出了孟无情的绝技黑闪电,对付孟无情的五人却使出了燕归来的绝技七七四十九刀。
原来圣主把他的数百手下都训练成了他们的冒牌货。
但冒牌再逼真,终究学不到精髓。
燕归来精髓一刀击出,五人的黑闪电逆行,直接斩下头颅。
孟无情精髓一刀击出,五人的七七四十九刀错乱交织,相互残杀而死。
他们不得不杀生。
在这种上下维艰的困局中,他们不下杀手,必死无疑。
又有面具人袭来,数量多了一倍。
多出的十个面具人,竟势不可挡的越过他们去攻白天长老和月牙先生。
那十个面具人也是五个用黑闪电,五个用七七四十九刀。
月牙先生使出月牙刀法,但与攻他的七七十九刀功力相差太多,立刻险象环生,受了几刀。
若非他自己刀法还算出神入化,应敌机变不逊年轻时,必定已丧命坠崖。
燕归来孟无情击杀十个面具人,却无暇回身救月牙先生,只因剩下的面具人突然都发动攻势。
幸好月牙先生后面便是白天长老,挥手之间,轻松解决十个面具人。
白天长老看月牙先生受伤不轻,索性将他背负,要他尽力抱紧自己。
月牙先生感激而羞愧,觉得他跟着上崖非但没有意义,还成了累赘。
面具人几个十几个攻击,燕归来孟无情都可以自如应敌,但几十上百的凶猛突袭,他们一只手必须抓住铁链,实在左支右绌,非常困难。
很快他们身上也中了很多刀,虽不致命,却也痛得难免分散心神,削弱战力。
白天长老已打落不下三四十个面具人,但也有些气喘,动作逐渐僵硬,眼看面具人还是黑压压一片,仿佛永远杀不完。
鲜血染红了风雪,将昏晦压迫的夜色也变得腥红。
那些只是受伤的面具人往下直坠之际竟还能翻身稳稳踏住崖壁,又迅急地攻上来。
此刻他们已完全腹背受敌。
白天长老情急中毫不迟疑的松开手,身体整个离开铁链。
他背负月牙先生的身体悬空时更显笨重,立刻飞速坠落,攻上来的那些面具人猝不及防,被他挥手之间尽数击杀。
可他无法像那些面具人轻易的踏足崖壁稳定身体,下坠的势头太猛,伸手要抓向铁链非常困难,最终虽抓住了,手心却被冷硬的铁链摩擦得血肉模糊,险些见骨。
好在他现在已无面具人的威胁,另一只手也完好,抓住铁链继续攀援不必那么痛苦。
他抬头望到燕归来孟无情对敌愈加滞拙,两人都是半身浴血,受伤不轻。
他皱皱眉头,猛然大喝:“放开铁链!”
他竟要他们炮制他那极具风险的战法。
他只说了四个字,希望他们可以灵巧的瞬间明白更多言外之意。
他们听见他大喝的四个字,如他方才毫不迟疑的松了手。
两人身体顿时难以平衡的往下急坠,突然白天长老在下面挥舞一只袍袖,一股浑厚温暖的真气蓬勃而上,竟让他们若踏平地,可以轻易借力飞升。
那些面具人又是猝不及防,挥出的刀光乱成一片。
他们旗花火箭般的身体直接突破他们的重围,来到他们上空,这才停止势头,往下坠去。
他们在坠落之际各自挥刀,刀中威力陡增数倍,那些面具人尚未扑到眼前已纷纷丧命。
转眼间四下已无一个面具人的身影,所有面具人要么毙命坠崖,要么重伤被卷入暴风雪。
白天长老再次挥出一股真气,托住他们直坠的身体。
有了白天长老助力,他们再抓住铁链时,不会伤手。
尽管四人终于熬过了这一劫,但他们都受伤不轻,白天长老的真气也消耗得不足五成,即使还能爬上崖顶,恐怕也无法对圣主出手。
燕归来孟无情上身下身都是刀痕交织,幸好他们的内力消耗不大,暴风雪虽烈,寒冷却可迅速止血,麻木创口。
金创若没伤到要害,及时止血便无大碍。
白天长老不再问他们挺得住么,他们也不因满身伤痕而气馁,更不会去想上崖后自己这状况还如何对敌圣主。
他们本就抱着必死之心。
他们艰难的咬紧牙关,总算爬过云海,风雪在云海上已势头大减。
他们立刻就要登顶了。
XXX
几十个男男女女魔头在崖上被囚几十年,从未在夜晚出来透一口气。
夜晚虽有风雪,却不及云海下的狂暴。
轻盈柔软的雪花被不强不弱的风卷落在人身上,竟是那么舒服。
偌大广场不见一个守卫仆役,也不见一个长老,只有一个个木偶似的面具人,一个威武雄奇极具魄力的男子和一个身着皇袍却畏缩得全无帝王气的少年。
那些魔头大多已近老年痴呆的状态,但毕竟是曾经笑傲天下叱咤风云之辈,立刻看出那个高大伟岸的男子便是这群人的头目。
“各位大爷大娘安好,现在这里换了主人,你们都重获自由。”
那些魔头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并没有多少强烈的反应。
自由对他们来说,或许早已不是惊喜。
圣主冷笑道:“你们不喜欢自由?你们当初被十二长老击倒囚禁,难道从未不服?”
有个男魔头道:“十二长老修为深厚,品德高远,我们技不如人,罪不可恕,怎能不服气?”
有个女魔头道:“小伙子是谁?竟敢来天绝崖口出狂言?”
圣主道:“我这是狂言么?你们都被十二长老荼毒太深,一点叛逆之气也吓得你们大惊小怪。”
那个男魔头语重心长道:“劝你及时收手,待会儿十二长老到来,你会败得后悔莫及。”
那个女魔头苦口婆心道:“人间欲望,都是虚妄,你何必执迷,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登上天绝崖,值得我们佩服,可你若是用你的本事想在崖顶肆意妄为,那便……”
“我的孩儿雄图壮志,岂是你们的胡言乱语能动摇?”
逍遥长生已神采奕奕的走过他们,走到圣主面前,非常满意的凝视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个男魔头惊道:“逍遥兄,你也出来了。”
逍遥长生笑道:“我这辈子终于重见天日,都是我孩儿们的功劳。”
突然他声音嘶嘎,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所有人无比震骇的看着他们父子。
逍遥长生渴盼已久的儿子和他一见面,竟直接伸手扼住了他咽喉。
圣主的目光就像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落在父亲脸上只散发沉甸甸的杀气:“你以为我是大孝子?我到天绝崖来,首先把你毁掉,因为你太弱了。你已名不副实,这样的父亲若继续存在,实在让我面上无光。”
咔的一声,他当场扼断了父亲的脖子。
重逢爱子的喜悦而恢复的一点气色与体力,瞬间飞散无痕。
他黯淡充血的眼珠仍大睁着,到死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圣主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是:“你的名号归我了,现在我才是逍遥长生。”
远远目睹弑父的圣主,黑天长老再深厚的修为也不禁毛骨悚然。
圣主的残酷无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感。
连他都预感不准,足见圣主是多么不可捉摸。
最难对付的,正是不可捉摸的敌人。
圣主瞧也不瞧其他几十个各有可怕历史的魔头,声音平淡中隐含惊雷之势:“大爷大妈们,你们还有武功,还能动,就赶紧上来打吧。”
谁也不动,谁也不准备打。
他们都呆呆怔怔的看着圣主。
圣主悠然道:“你们的时代早已过去,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真是耻辱,死在我手里总算保住一些尊严。我是为你们好,你们难道还要不识好歹?”
他们动了,却不是过去和他打架,而是转身走向正义楼。
圣主目中闪过一丝怒意,拔身飞掠,挥手出掌。
黑天长老惊骇的不得不现身拦截,但他速度再快,还是快不过圣主的掌势。
几十个老朽的魔头有过半被奇诡至极的掌力横扫击毙。
若不是黑天长老现身挡住一些掌力,广场上立刻便要多出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
圣主看到黑天长老竟可以中了他一些掌力不死不伤,也是暗自惊异,面上却大喜道:“不知是哪位长老?”
黑天长老站在那里气度冲和,直言道:“天长老。”
圣主更是兴奋,眼射精光,咄咄逼人的盯着他:“曾有人说我武功再强,也只打得过乔松,位居第一的天长老修为已入神境,弹指间便可击败我,今日我要好生验证一下那人的观点。”
黑天长老道:“请吧。”
圣主本来以为要挑战天长老,还须麻烦的先打倒其他长老,想不到上崖之初,天长老已主动现身,对于他的求战也毫不犹豫。
他懒得计较辈分礼节,飞身而起,一掌向黑天长老的心口击出。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速度也不惊人,但黑天长老却知道单是这一掌蕴含的功力已远超逍遥长生盛年。
黑天长老身体灵巧多变的游动,岂料这一掌竟像是有生命的鱼,游动起来更灵巧,不论他闪避的技法如何变化,这一掌总能贴近他心口。
他避无可避,最终挨了这一掌。
然而这摧枯拉朽的一掌,和之前掌力相同,还是未伤及他分毫。
圣主耸然动容,心有不甘,接连发出三掌,一掌比一掌强劲迅急。
黑天长老深知避无可避,索性不避,凝立当场,直接受他三掌。
这三掌,无论哪一掌都足以开山裂石,要同时击毙成十上百武功近一流的高手也绰绰有余,但落在黑天长老心口却如水滴入海,全无影响。
黑天长老微笑道:“孩子,你确实是好样的,每次出招都令我避无可避,只好认命的承受住。”
圣主平生首次在脸上沁出了几滴冷汗:“你都承受住了。”
黑天长老笑意不减:“难道你只会发掌?”
圣主脸上的冷汗流到嘴角引起了一丝冷笑:“当然不是。”
他右边袖中缓缓滑出一段刀锋,再次飞身而起,凌空下劈黑天长老的头顶。
黑天长老仍不打算躲避,也不招架,又如前一动不动的受了这一刀。
刀锋劈中头顶,噼啪脆响,闪耀异光。
奇异的红光,却绝非血光。
圣主只觉手腕震痛,不得已松开刀柄,眼睁睁看着刀被黑天长老的头顶撞得断成数截。
黑天长老神色不变,脸上仍有微笑:“可惜了一柄宝刀。”
圣主面无表情,冷声道:“你果然不愧是十二长老之首。”
黑天长老道:“你也果然不愧是逍遥长生之子。”
圣主厌恶道:“逍遥长生不配有我这样的儿子。”
黑天长老道:“我好像才听你说过,现在逍遥长生是你,不是他了。”
圣主道:“一个死人,怎能叫长生?他生前几十年被囚禁于此,怎能叫逍遥?”
黑天长老道:“你就能么?”
圣主笑道:“我当然能。”
黑天长老悠悠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逍遥长生?”
圣主冷冷道:“你的确很强,但你终究太老,即使今天打不倒你,也不足惧。”
黑天长老突然肃容道:“好大的胆子!”
圣主漫不经心道:“我不和你浪费精神打了,我不必和你讲什么道义规矩,我的这些弟子打你会让我觉得更好玩。”
黑天长老道:“你都打不过我,你的这些弟子……”
他话未说完,上百面具人已挥刀涌来。
这些面具人出手着实防不胜防。
他们有的用孟无情的黑闪电,有的用燕归来的七七四十九刀,这两种奇异新颖的刀法,黑天长老根本从未见过,一点也不了解。
他此刻避无可避,却非避不可。
黑闪电一条条往他心口钻,七七四十九刀一刀刀封死他所有退路。
他勃然怒叱,发出强悍内劲,只将这些疯狂至极的面具人包围圈往外冲散了一点,细微的破绽非但不够他全身而出,且瞬间收合,密不透风,攻势越来越紧。
这些面具人攻势再紧也伤不到他分毫,可他也冲不破,始终困在包围圈里,头上逐渐冒出热气。
圣主是要这些面具人困死他,消耗他,其余长老现身也爱莫能助。
其余长老见情势严峻,已纷纷现身。
他们的确爱莫能助,因为这些面具人即使分出几十个来对付他们也让他们一时间分身乏术、寸步难行。
他们可以最终击杀所有面具人,但注定和黑天长老一样被迫消耗了大量体力。
圣主说得对,黑天长老太老。
他们都太老。
老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体力减弱,难以持久。
圣主看着他们与自己上百弟子混战,愈加得意。
但他们虽太老,他此刻也得意太早。
他最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燕归来四人竟成功登顶,而他留在崖壁的两百弟子竟未能将他们截住并击退。
难道他们比这些长老还厉害?
他们在那么险恶条件下,如何打得过他那个个武功已臻化境的两百弟子?
幸好有件事勉强值得他松口气:他们受伤都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