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豆回到土地庙,见魏大爷、魏府管家都来了,礼物摆了一地。
魏大爷眉开眼笑,正和师父说话:“前两个出生三四天了,我昨日正想来报喜,忽然报老二媳妇腹痛,到晚上也生了,又是个大胖小子!”
漓豆当即明白,魏家四五天内一下子添了三个男丁。
魏大爷兄弟三人,最小的三弟早夭,留下一个遗腹子;京城里的二弟只有一个女儿。
他倒有两个儿子,可是两个儿媳妇比赛似的生女儿,接二连三生了五个,把老祖宗急得直敲拐杖。
现在好了,先是大儿媳,然后是侄儿媳妇各生一个儿子;到昨晚,二儿媳也生了个大胖小子。一下子添仨!
魏老爷子连拐杖都不拄了,亲自开出礼物单子,叫儿子照单子到土地庙送礼。
人逢喜事精神爽,魏大爷成了话痨子,他本来想逗留久一点,多角度、全方位地表达添丁的喜悦,借此将感恩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无奈条凳实在磕屁股,到底坐不住,只能提前收队。
送走魏府的人马,漓豆和师父齐齐呼出一口长气,转头却见甘政祺气喘吁吁跑进来,后面还追着一个小厮。
甘公子很少在晚饭前后到来,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漓豆觉得奇怪:“干什么?后面有鬼追?”
“撞、撞上个女鬼!”
漓豆给他倒了一杯水,甘政祺一口气喝下。
“怎么回事?”
甘政祺只喝水,不回应。
这时跟来的小厮劝道:“少爷回去吧,等着您开席呢!”
漓豆对小厮说:“你谁人?好没礼貌!进了我家门口礼也不行,招呼也不打,说话没头没脑。”
说着向门口一指:“给我滚出去!”
甘政祺说:“是我府里的小厮。”
漓豆立刻呛他:“这回出声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厮连忙跪下道歉。
“那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小厮不敢起来,说:“老爷设了家宴,宴请丁府丁老爷和夫人,还有丁小姐。丁小姐去后花园游玩,和少爷撞上了......”
“嘻嘻!”漓豆笑起来,问甘政祺,“你俩对上眼了?”
甘政祺气不打一处来:“对个鬼眼!她头上一朵大红花,厚嘴唇涂了几层红,脸上胭脂水粉眼看要往下掉!”
父母亲一再打包票那是个好女孩,甘伯父也保证说是个好孩子,谁知是这模样!
漓豆却不这样看:“也许丁小姐故意扮丑呢?”
说着叫地上的小厮站起来。
小厮趁机劝说:“少爷回去看看,就看到丁小姐真实长相了。”
“不回!”甘政祺倔劲上来,也是九头黄牛拉不住,“突然就搞这聚会,我事先完全不知道!”
小厮解释说:“老爷和夫人担心你不同意,才瞒住你。他们也是一片好心。您就回去吧!”
甘政祺仍然摇头:“你就说我事先不知情,已经和几个同窗约好聚会。你告诉老爷夫人,按原来说的办,我同意订亲。”
小厮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这不好吧?”漓豆说,“你应该回去看看,毕竟要相处一辈子的人。”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娶妻生子倒是其次!再者,黄帝都娶丑妻,我等小民,焉能计较!”甘政祺自己说服自己。
漓豆想说:你不是黄帝,连齐宣王都不是,娶个丑妻你能罩得住?
想想还是少管闲事算了,毕竟和这甘公子还不算很熟。
甘政祺又求她跑跑腿,到彭府请彭旭祥,还有某府请某某某,到萍聚酒楼聚一聚。
漓豆本不愿意,却见甘政祺亮出二两银子,她顿时双眼发出精光,一手抢过银子,一手抓过请柬,拔腿就去送信。
是夜,甘政祺果然在酒楼和同窗萍聚,把丁家贵客撂到一边。
第二天没什么事,漓豆到锦瓜人家看工地进度。
见甘政祺早在现场,满脸喜气,说是定亲之事黄了。
“黄了?你父母竟然肯?”
“这回是那个丁小姐提出的,说是没看上我。”
说到这话,甘政祺又有点郁闷:自己不嫌她丑,她倒嫌弃自己。
“也是,相互看不上最好不过。”漓豆轻描淡写说两句,“原来我还想,别看你富贵双全,其实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竟不如我一个小盲流。”
甘政祺可不服气:“小盲流有什么可羡慕的!”
“起码我无牵无挂,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逼我考试,也没有逼我娶谁谁谁。”
漓豆觉得,当个小盲流,或者算命先生的徒弟,已经比江采篱好太多太多。
等过了象郡,出了零渠......去见滚滚红尘、大千世界,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太美啦!
甘政祺看她满脸幸福的样子,不由思忖:难道当个小盲流真的比自己幸福?
漓豆看了工地,回到土地庙,收收拾拾又一天。
只等明天其鸣宴过后,就出发。
其鸣宴热热闹闹办起来。
宴会名称来自《诗三百》“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地点就在郡府其鸣厅。
彭、栋、甘三人一大早就到西街口友声棚集合。
一路红叶,从友声棚一直撒到郡府侧门,非常喜庆。
这是乌木城最热闹的日子,郡府宴,红叶路,看人,看郡里最有才学的帅哥,比看耍猴好看多了!
于是天刚亮,道路两旁就站满看热闹的百姓。姑娘小媳妇们在人丛钻来钻去,极力找最佳看人角度。
她们手里都拿着瓜果鲜花,待会喜欢谁便掷给谁。
一阵鞭炮响,上榜的学子队伍气势轩昂地走过来了。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榜首彭旭祥,只见他齐眉一抹墨蓝布帛棕丝网贯,长眉入鬓,俊目澄明,身着箭袖长袍,步伐带风,虎虎生威。
“彭公子好帅啊!”
“第一次就考了榜首,太厉害了!”
“不愧文武双全,走起路来都与众不同!”
于是鲜花瓜果雨点般投掷出去。
也有姑娘不屑一顾:“哼,目不斜视,看他那傲娇样!”
话是这么说,手中的鲜花还是投给了这队伍第一人。
人群后面,一户人家的台阶上,站着两个女子。
一个小姐,带着一个丫鬟。
小姐几次起步要走,都被丫鬟拖住了:“小姐,就看一会嘛!两年才碰上一次呢!”
小姐捏着手里的玉佩,气哼哼瞪着游行队伍。
似乎和队伍里的三十个学子都有深仇大恨。
身边丫鬟却笑嘻嘻地说:“要不等一会我捂住你的眼睛?或者,你背过身去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