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太白见到血灵果,欲助顾青荷疗伤并传其白泽剑。
顾青荷却沉默不语。
东方太白道:“你有救了,难道不高兴吗?”
顾青荷笑道:“晚辈有救,当然高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晚辈不想要白泽剑。”
东方太白惊愕半晌,说道:“白泽剑乃三大神剑之一,多少人梦寐以求。你为何不想要?”
“晚辈知道,晚辈也知道东流剑阁乃大昌北斗至尊,得遇前辈乃可遇不可不求,只是白泽剑贵为三大神剑之一,理当择善之士,守固其志,晚辈担当不起。”
原来顾青荷知道东方太白是徐忆君的师父,她不想和他有交集,故而推辞。
东方太白笑道:“得之未必有幸,你也无需这样想,只是你与这白泽剑颇有缘分,老夫顺天而为罢了。”
“可晚辈已决心在此终老,纵是得了白泽剑,也只是埋没其光华而已。”
“可没有这血灵果,旁人也无法催动白泽剑?”
“前辈拿走这果子好了,至于赤龙冠血,只要不伤害小红便可。”
东方太白愣了一愣,说道:“姑娘年纪轻轻,就能看淡生死,老朽佩服,只是你与此剑有缘,又与此果有缘,想必自是有它的机缘因果。”
他见顾青荷又是沉默不语,说道:“好吧,既然姑娘不想要白泽剑,想必是缘分未到,此剑暂无出世之机。”言语间似十分不舍。
“前辈,您是何意?”
东方太白笑道:“神剑待其机,生命恐其时,自然是性命重要。你服下血灵果,老朽助姑娘恢复心脉。”
顾青荷惊讶不已,“前辈,我,我……”
“万事万物自有它的缘份,想必都是最好的安排。”
“前辈,您寻访赤龙多年,也是为了这白泽剑,您不必为我……”
“‘得’之一字,最坏心神,方才是老朽世俗了。”
顾青荷跪下道:“前辈清风朗月,光明博大,是晚辈不知好歹,不过晚辈还有一事相询。”
“你说。”
“这血灵果既然能够修经筑元,是否,是否能解多年的梅花雨之疾。”
“梅花雨?姑娘也知道梅花雨?”
“是啊,晚辈,晚辈曾认识一人,他身中梅花雨多年,每次发作,都痛苦难当。”
“此物确实阴损,不过,就算有这血灵果,想要拔除已种下多年的梅花雨,还是不易。”
“那可有救否?”
“或可一试。”
顾青荷大喜,说道:“那晚辈更不要这果子了,晚辈想,晚辈想将这果子留给他。”
东方太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道:“此人定是姑娘极为重要之人吧?”
顾青荷立刻摇首道:“不,不是。实不相瞒,其实,其实……”她本想实言相告,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因为害他那样的人,是在下的长辈,在下心中有愧而已。”
“梅花雨失传多年,听说一直在嘻哈二老身上,你是,你是他们的女儿?”
顾青荷愣了半晌,看着东方太白,不敢点头,也不知摇头。
东方太白见她模样,以为自己猜对了,说道:“你竟是梅家之后!想不到这嘻哈二老心念不正,唯利是图,女儿却心怀中正,清雅淡远,真是难得。”
顾青荷脸一红,她其实是为自己骗了东方太白而羞愧。
东方太白只道她是因为难为情,也不以为意,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从恍忽中回过神来,说道:“既然你是梅家后人,那我定要救你了。”
顾青荷不解地看着他。
“我与你祖上一辈有些渊缘,不能见死不救。”
顾青荷暗想这也可能就是当初她会出现在梅花山庄并救下她和她母亲的原因吧。
她见东方太白对前尘往事不欲多说,也不想多问,说道:“多谢前辈,只是这血灵果……”
“你心脉受损如此严重却还有命在的原因,想必是因为你曾服下过一颗血灵果,老朽再另想它法,或可助你恢复心脉,不过,你要答应老朽一件事。”
“前辈,您说。”
“伤愈后,还望姑娘能收下白泽剑。”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一丝细微的感觉突然在心中慢慢升起来,她慢慢地跟着那种感觉,“责任”二字蹦进了她的脑子。
她想起了九琐连环扣,想起了溪云山庄,身体僵了一僵,点了点头。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保存下了血灵果,开始在东方太白的引领下学习如何气引经脉,调理真元。
东方太白道:“赤龙血酷戾阴邪,是凛冬之气;好暴易怒,乃震雷之气;喜型好杀,是狂秋之气;心中有隐恨留连,乃积阴之气。郁结所在,心脉受损而气不顺,气不顺则精无所化,神无所驭。”
顾青荷心中暗惊,回想自己这些年,时时觉得胸中有一股不愤之气,阴邪酷戾,她非常害怕,非常不喜欢,现在被东方太白一语道破,顿觉冷汗连连,“前辈,晚辈该怎么做?”
“气质之性,有善有恶,与生俱来,何足惧之?”
“晚辈不懂。”
“人心有微动,善恶由此分,需引之导之。”
“前辈请指教。”
“一性静,静者阴;五性动,动者阳;阴者以存,阳者以亡。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晚辈该怎么做?”
“两间无物我,万古一呼吸。”
就这样,顾青荷日日按东方太白研授的心法修习,竟小有成效,半年时间过去了,依然活着,五年过后,活蹦乱跳。
有一天,东方太白道:“我这里有一套雪灵剑法,从今日开始你可以学了,这套剑法与你这白泽剑相得益彰。”
顾青荷摇摇头,说道:“不学。”
“为何?”
“我得已痊愈,乃修习您教授的心法,您已传我白泽剑,如果再学剑法,我就真的成您徒弟了,不喊您一声师父都不好意思。”
东方太白笑道:“你还未痊愈,习了这套雪灵剑法,便可真正痊愈。”
顾青荷见他说得故作高深,笑道:“我才不信。”
她和东方太白相处五年下来,早已将他当做自己的至亲,乃至说起话来,早已没有了原来拘谨的长幼尊卑。
“为师何时骗过你,这套剑法讲的是‘与物无竞,惟虚故灵’,最需要讲一个‘静’字。”
“为师?”顾青荷别的没有听到,就听到了这两个字。
东方太白清了清喉咙,“一个称谓而已。”
“我才不要当你徒弟呢?”
东方太白奇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入我东流剑阁,你为何就是不肯?”
“不行,就是不行。”
东方太白哈哈一笑道:“随你,老朽连你的姓名都不知,又怎会在意这些?”
原来这些年,他二人从刚开始“前辈”“晚辈”到后来的“你”“我”相称,东方太白也从未问过她的姓名,她也乐得不提。
这些年他对她悉心教导,为了她的伤费劲周折,顾青荷其实早已将他当成师父,朝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边跑边道,“黄金溪的花开了,弟子明日再来学。”
远处青翠的山峦在骄日的照射下,闪着清亮的光芒。
顾青荷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朝东方太白深深一拜,“弟子顾青荷拜谢师父。”
她咯咯一笑,转过身去,负着手,青丝上的红带一跳一跳,随着她的身影跳进阳光里。
这名字好耳熟!直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东方太白才想起来,这正是徐忆君心心念念的名字。
他捻着须,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褪去。
东方太白望着林外明媚的阳光,几只雄鹰在群山之颠盘旋着,不一会儿,各自拍着翅膀向四散飞去,渐渐消失在天边。
次日,顾青荷拜访东方太白时,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五年过去了,她终于能将这些事情从口里说出来了。
“师父,这就是为何我不想拜您为师的原因,可徒儿不想骗您,徒儿不是嘻哈二老之女,实则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东方太白道:“没想到你和君儿之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见顾青荷颦眉不语,又道,“情之一字,最是无奈。君儿纵有大错,却只错在阴差阳错,你不要怪他。”
“不,徒儿怎么会怪他,是我不对。他和白姑娘本是良缘,是我不该出现。徒儿只有一个请求,就是不要跟他说您见过我。”
“为师答应你,只是可惜了。”
顾青荷,徐忆君和元修明等人的情感纠葛,让东方太白也想起了自己的一段往事,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顾青荷道:“师父,您教我练剑吧,既然我命不该绝,又与白泽剑有缘,想必自在它的一段机缘在里面。”
东方太白却看着她,半晌不语,顾青荷觉得他神色有异,正要相询,他轻轻抚着两柄短剑,说道:“可能白泽剑本就属于你。”
顾青荷听他话中有话,更不明白了,东方太白微微一笑道:“开始练剑吧。”
接下来,在东方太白的指点下,顾青荷开始练习雪灵剑法。
东方太白道:“雪之灵是水,雪之魂是止。水性流动,依托无物,驰骋万里,是为阳;水静而止,乃为霜雪,则为阴,以阳转阴,在乎一‘静’,与为师教你的心法有契合之处,对你的心脉修复大有好处。”
“多谢师父,这套剑法是您专为徒儿所创?”
“非也,这套剑法说来与你也有一些的渊源。”
顾青荷好奇地看着他。
东方太白捻着须笑道:“这套剑法乃你梅家一位前辈所创,为师只是记下了而已。”
“真的?”顾青荷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东方太白点点头,又看着远方。
顾青荷见她又在出神,轻轻走过去,一张挤眼吐舌的鬼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东方太白不妨,吓了一跳,“胡闹,没大没小!”
顾青荷哈哈大笑,说道:“师父,您想什么呢?经常发呆,您该不会是与我梅家那位前辈……”她两个大拇指调皮地动了动,贼嘻嘻地笑着。
“胡说!快快练剑去,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顾青荷哈哈一笑,转身练剑去了,心中却想起了一事。
那就是她的母亲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光华寺,找,找一位故……”
几个月后,她学会了雪灵剑法,又央求了东方太白将血灵果带给沧澜真人,希望他能助元修明解那梅花雨,便告别了东方太白,离开了赤龙山。
在前往光华寺途中,她听说梅花山庄重建,这才有了她在梅花山庄遇到风铃儿劫持徐思寻以及后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