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有意思，回头我请你们吃宁安市最有名的海鲜面，还有芋头煲、红膏蟹。”唐素梅笑着接过话，将众人让进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江尚峰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安塘市的吗？我要的是具体日期，到月和日的那种。”
“你问我，我问谁去？”邹芳冰有些好笑，唐素梅更是一脸的茫然。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应该是95年的七月半。”邱智灏突然插话道，“我爸比较迷信，坚决相信那天晚上鬼门大开，出门不吉利，所以没有出去，就在酒店的茶座小坐。然后看到了在前台的我妈，就跟她聊了起来，他们也就这样认识了。”
邱智灏话音刚落，赵成渝已经在手机上查95年七月十五的阳历是几号了。
“你知道得挺详细啊。”邹芳冰揶揄道，“好像亲眼所见似的。”
“对啊，我爸在他自己的回忆录里面都写了。还说最美就是初相识，不过我不知道这段经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邱智灏讪讪地解释着，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以前，他相信家里人说的每一句话。但是现在，他还真是不敢保证了。
“我是说，离开的日子。”江尚峰插话道，“他们认识当晚就走了吗？”
“当然不是，是二天以后才走的。”
“短短两天就决定下来要离开了？”邹芳冰有点不敢置信，“你确定？”
“95年的农历七月半，阳历是八月十号。两天后离开，也就是八月十二日，对吧？”江尚峰看着赵成渝查出来的时间，沉吟道，“如果那个时候出国，还要赶在开学回来，应该不会是去上学，当然也不会去上班，更不可能是定居了。所以，这是干什么去了？能在两天内就决定跟一个素未平生的人离开？”江尚峰百思不得其解，看向邱智灏，“你父亲的回忆录里面，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详细解释吗？”
邱智灏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就算有解释，应该也是一笔带过的。不然我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父亲的那个回忆录，我看了最起码有三遍了。虽然主要关注点是在我生母的言行举止这一块，但如果我父亲有详细描述的事情，我肯定也会记住的。”
“按照你现在的性格，你觉得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两天内就决定跟一个陌生人离开？”江尚峰直白地转头问邹芳冰。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我根本不清楚当初的处境。”邹芳冰也很坦白。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初的专业是纺织吧？”江尚峰沉吟了片刻，分析道，“我记得九十年代中期，纺织业已经有走下坡路的迹象了。所以像你这样的毕业生，就算国家包分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单位，或者说岗位吧。所以……你确定自己不会为了前途而出国？毕竟当初的星港城，从哪个角度看，都领先国内不是一星半点呢。”
“江警官不觉得，如果我是为了前途而出国，那就应该先毕业再说啊。”邹芳冰哂笑道，“连张大学文凭都没有，就一个高中毕业，即便出国，又能有什么前途？江警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觉得我有这么蠢吗？”
“但是如果邱先生，我是指小邱的父亲，他应允你能够入学星港大学呢？要知道，当初国际上很多地区，对国内大学都是不认可的。相反，星港各大院校在国际上的认可度更高。”
“你能告诉我当年邱家在星港城的影响力吗？既然星港城的院校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更大，那么他们对于学籍的管理也应该更加严格才对。所以邱家如果不是星港城数一数二的豪门，或者是那种能够往学校里一掷千金捐助的话，我不认为星港城的学校能够随意将学籍送出。进大学跟进公司，那可是完全两回事啊。”
邹芳冰毫不客气地回怼了，邱智灏也是苦笑着摇头：“我承认邱家当时在星港城有一席之地，但是要说影响力，那还真是不够看的。至于要将人送进大学院校，如果竭尽全力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一个陌生人竭尽全力，怎么可能？别说我大妈不会同意，就是那些股东，谁会愿意？估计我父亲第一天捐出学资，第二天就得从董事长的位置上下来了。”
邹芳冰看着江尚峰，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
“那会不会是去当明星什么的？”赵成渝突然插话，“我记得当年有一个很漂亮的演员，据说已经定下了四大名著里的主角了，结果为了出国放弃了。当时演员明星出国的可多了，特别是九十年代初期严打以后，那些个人生活不检点的演员，就跟过街老鼠似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还说什么宁可在星港城跑龙套，也不在国内当一号。”
“什么意思？”邱智灏一脸懵。
“一号就是主要演员，主角中的主角，海报上面领衔主演的那个。”赵成渝耐心解释。
“我不喜欢当演员。”邹芳冰一口否决，“我有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去体验别人的人生，所以对什么演员明星从来不感兴趣。”
“这个确实是这样的。”见江尚峰不相信地看着邹芳冰，唐素梅忙证明道，“她和小雪，就是那个崔雪容，初中时就在一起了。那时候她们俩看了电影回来，小雪总喜欢在房间里模仿电影里人物的样子，冰冰就在一旁不理她，还一再强调，我是邹芳冰，我只喜欢做自己，不喜欢做别人，别拉着我陪你疯，没兴趣。”
“崔雪容喜欢演戏吗？”江尚峰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唐素梅。
“喜不喜欢演戏不知道，但是那孩子喜欢唱歌唱戏，还喜欢跳舞。”唐素梅说着，叹了一口气，“我记得那时她到处找人借磁带，那种流行歌曲的磁带，我还帮忙借过一次呢。那孩子唱歌是真的好听，有一次我们街道文化馆排练戏曲，她还帮忙给人配戏呢。那唱功，那身段，一板一眼的，我看着比剧团里出来的也不差什么了。她要是晚生二十年，生在一个疼爱她的家庭里，说不定还真能成了明星呢。”
听唐素梅说完，江尚峰看向邹芳冰：“你会愿意为崔雪容去争取一个机会吗？”说着，不等邹芳冰回答，继续问唐素梅，“那你方便说一下崔雪容当初的情况吗？就说你知道的那些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找别人去了解。”
“小雪的情况啊。”唐素梅陷入了沉思，别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就算没那么长时间，她对崔雪容的了解也不多啊，“我就记得高考结束后，她来我家，在冰冰的房间里哭。后来冰冰跟我说，因为奶奶的过世，她考砸了，也没有条件复读，只能去上中专。我那时也刚离婚，虽然帮冰冰争取到了房子，可是家里的积蓄也都给邹许安拿走了。接下来冰冰的学费就够让我发愁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照顾别人呢？所以什么话也不敢说，只好不咸不淡地安慰她，说是船到桥头自会直。”
“高考的时候吗？那是几几年？案件发生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要去实习了吗？”
“小雪上的是中专，二年制的那种。第一年上学，第二年就可以准备实习了。”唐素梅解释道，“去实习之前她也来过，冰冰后来跟我说，她读的那个专业，很有可能被分配到商业系统。当时烟糖公司已经倒闭了，供销社都在乡镇，分配下去的可能性倒不是很大，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分到百货公司了。可是那百货公司，都已经靠出租柜台来给员工发工资了，分配进去不就是等于失业吗？”
“所以当时崔雪容过来，是来找邹芳冰商量毕业后的就业问题的吗？她们商量的结果怎么样了？”江尚峰问道。
唐素梅一脸尴尬，看向邹芳冰，却见邹芳冰紧锁着眉头，似乎还在想着江尚峰刚才扔给她的那个问题。
江尚峰看着两人，又问了一个问题：“邹芳冰大学毕业，有可能会被分配到哪里去？”
“她学的是纺织专业，很有可能会离开宁安市的。”唐素梅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从全省的范围来说，宁安市在纺织这个产业上是弱项。加上省里的产业集中化调整，宁安市的纺织产业会被逐渐缩减，从业人员也会逐渐减少。所以就算国家还能包分配，冰冰要留在宁安市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大的可能是被分配到依然以纺织产业为主的滨州市去，运气好的话，也有可能去安塘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