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听林净秋将马赛飞的话说了一遍，他坐在大黑马上沉思了一会儿。
随即笑了笑道：“姑姑那句话骂的极好，从你嘴里骂出来，想一想也别有一番韵味，估摸着沈落要是听见了，会气的减一半寿命。”
“你不想想沈落是图谋的什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林净秋白了他一眼说道。
沈宁看着对面马赛飞的人马还在原地等着，他笑了笑问林净秋：“姑姑觉得，沈落这是想干嘛？”
林净秋想了想说道：“除了他白痴，我想不出别的。”
沈宁又问秦勇道：“秦大哥，你觉得呢？”
秦勇也不明白沈落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这确实显得儿戏了一些。
两军交战，哪里有什么君子之争。
不管过程是什么，不管用的什么计谋策略，阳谋也好，阴谋也罢，就算打的卑鄙无耻些，只要能打赢就是最好策略。
这样约定什么君子之争，不像是在两军交锋，倒好像是两个人之间的切磋。
“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沈落绝不是个白痴。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此人年少时才名便播于天下，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如此意气用事？”
“他肯定有所图谋，可属下一时却想不到是什么。”
“按理说云清寨十几万大军远来，应该设法速战速决才对，这样做纯粹是耽误时间，对于云清寨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耽误时间。”
沈宁笑了笑道：“这句话便是正解了，沈落要拖延。”
他看了一眼对面那些云清寨的骑兵，又看了看视线极远处的尘烟。
“说起来，其实想知道他打算什么，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他拖延时间，便是为别人争取时间，道理简单至极。可咱们现在却不知道，他在为谁拖延？”
“此时正在黄河北岸陈兵的王伏宝？还是济北郡济世郎李薄？又或是，云清寨还有一支别的人马另有所图？”
林净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角说道：“这军武上的事，当真令人头疼，我还是觉得江湖对决来的痛快些，两个人有仇打便是了，有本事的报仇，没本事则被杀。”
“战场上的事千变万化，为主将者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天文地理，人情风貌，甚至还有对方主将的心思，不适合我，太琐碎烦恼了些。”
沈宁点了点头道：“我若是孑然一身，没有燕宁寨，没有十万人马追随，没有百万百姓要养活，当日在江都我便一刀砍了刘武。”
“可是再想想，若是没有十万雄兵，没有燕宁寨，我如何能轻易的接近刘武？”
“既然挑了这个担子，自然要考虑的多些。”
沈宁笑了笑道：“不过人心最是叵测，都说天象变化无常，最是难以捉摸，可相比于人心来说差得远了。”
“想对方所想，难。”
“沈落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给自己留后路，所以这几年他辅佐过的人都死了，偏生他还活得逍遥快活。要想他心里在想什么，更难。”
“战场上没有捷径，所谓的捷径，其实都是大量准备后才会出现的，若是没有准备，那连宽敞大路也会变得崎岖难行。”
“所以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做事，认认真真的思考才行，就算想走捷径，也要有准备的走捷径。”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林净秋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越说我越糊涂？”
不等沈宁回答，林净秋又问道：“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沈落到底打算的是什么？”
“没有！”
沈宁认真的说道。
林净秋懊恼道：“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取胜的捷径？又或是，得知沈落图谋的捷径？”
沈宁再次看了一眼马赛飞那边，忽然笑了笑：“捷径有，就是不知道通还是不通。
他转身问秦勇：“徐鸿雁水师那边还盯着云清寨的另一支队伍？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秦勇道：“昨日还有消息传过来，徐鸿雁说云清寨的一支人马就驻扎在黄河岸边，踅摸来了上千条船只，虽然没有多少真正的战船，可数量多的惊人。”
“看样子，云清寨的人是想走水路冲过去和窦士城的人马汇合。”
“这就怪了……”
沈宁喃喃的嘟囔一句，然后催马而出道：“我去看看捷径通不通。”
在黄河南岸，甄城以东，范县以西这一段河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来来回回的船只，无论是民船还是战船，有的地方几乎连河道都能堵塞住。
尤其是在甄城东北的黄河河道上，云清寨搜景来的上千条船只大部分停在这里，连绵不尽，看起来桅杆林立，如同丛林。
只是云清寨的船队中战船不多，大船更是极少，所以在范县以西封堵河道的燕宁寨水军虽然只有几百条船，可云清寨的人马却不敢轻举妄动。
徐鸿雁手下这支有五百艘船的舰队，其中小船占了一多半，用于撞击敌舰的破船又要占去一部分。
真正的战船，只有不足百艘，可即便如此，云清寨的人依然不敢硬闯。
原因无他，云清寨这边的船队同样战力不足。
一千多条船，其中运不了几个人的小渔船占去了四成，粮船，货船，又占去四成。
真正可用的战船也不多，而且比起燕宁寨那边的七八十条黄龙快船，显得还要不如。
按照沈宁的吩咐，燕宁寨水师中有不少专门用来撞击敌船的破旧船只，无一例外的都加装了撞角。
每艘船上只有十几名水手，悬挂两艘小船，一旦对准了敌船，舵手便会将船稳定好航向，然后弃船逃生。
船上堆积有干柴菜油，一旦点燃很快就能燃烧成熊熊烈火。
这些破旧船只用于激战作用其实并不如何大，毕竟敌船也不是停在原地不动的。
但用于封堵河道，却恰到好处。
自朱一石到了燕宁寨，便一刻不停的忙着造船。
两年来，造出黄龙快船百余艘，五牙大船却只造出两艘。
比起大周的水师来，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幸好的是，沈宁从江都勒索了来二十艘五牙大船，三百条黄龙快船，都在范县和阳谷之间的河道上，封堵王伏宝大军南下。
只要徐鸿雁这边有危险，司徒惊云的援兵赶过来，用不了三日。
徐鸿雁站在五牙大船的船头，手里拿着将军设计，通闻五部二部工匠精心造出来的千里眼，他看着河道上远处那些不断来试探的云清寨小船微微皱眉。
“王佐，你可派人查的仔细了？云清寨的人马，没有走陆路？”
他手下别将王佐点头道：“我派斥候查过，云清寨的千余艘船只都在甄城东北的河道上停着。”
“斥候能看到不少云清寨的士兵在营寨中来来回回的走动，也能看到虞朝宗的大旗，也曾与云清寨中的游骑斥候相遇，还折了几个人手。”
徐鸿雁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说道：“虞朝宗亲自领兵而来，数万大军，千余条船只，每日消耗何其之巨，他不求速战速决，这便是不妥！”
“将军说过，事出反常便有妖，虞朝宗不可能这么拖着！”
他想了想吩咐道：“将军让咱们守着河道，但咱们也不能只看着河道上，若是让云清寨的人从咱们身边绕过去，就算将军不怪罪，你我还有有何颜面回去见将军？”
“你亲自带人，多派斥候，搜索的范围加大，还有，派人渡河过去，北岸也要搜索！”
“喏！”
王佐应了一声，随即下船去准备。
就在距离燕宁寨船队六十里外，云清寨的船队依然停在那里。
在陆地上的大营中，确实能看到有士兵来回走动。可是，也只是有人在走动罢了。
这大营中几乎空了，船只上插了不少穿了衣服的草人，哪里有什么大军！
沈宁飞马而出，直接奔着马赛飞所在飞驰了过去。
秦勇亲自带了数百骑兵紧紧跟在后面，骑兵们手中的连弩已经端了起来。
马赛飞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燕宁寨那边有什么动静，等的不耐烦，刚要转身回去，忽然就见那面沈字大旗朝着自己这边飘了过来。
一个身穿黑甲的将军，骑一匹极雄骏的大黑马而来。
她听说过燕宁寨大当家沈宁，当然也就听说过那黑甲黑马黑刀。
沈宁到了马赛飞近前，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
心说这女子果然有几分姿色，而且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媚意。
这样的女子，只撩人一笑，若是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犊子只怕就会坚硬如铁起来。
“可是沈将军？”
马赛飞媚笑着问道。
沈宁点了点头道：“阳山公约我君子一战？”
马赛飞看着沈宁那俊美脸庞忍不住心跳加速，她也算阅人无数，本以为沈落便是天下间第一等风流俊美的男子，没想到沈宁竟然比起阳山公还要潇洒俊朗一些。
“正是。”
马赛飞眨了眨眼，抿嘴笑道：“将军刚才为何不来？”
沈宁道：“此时来，也不晚。”
马赛飞媚笑道：“可是晚了呢，奴家等的心急。”
“别急。”
沈宁笑了笑问道：“飞将军可肯告诉我？”
“阳山公约我交战，是不是还有别的图谋？”
马赛飞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沈将军这是问的什么话，莫说我真的不知道阳山公如何安排，便是知道，我如何能告诉你？”
“你我为敌，又不是相亲相爱的小夫妻。”
“可惜，我先投了阳山公，不然就去燕宁寨投靠你也是好归宿。”
“你真不知？”
沈宁问道。
马赛飞点头道：“阳山公自然是不会告诉我的，当真不知。”
沈宁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知……那你只是来传信的？”
“只是传信。”
沈宁回头对秦勇说道：“看来捷径不通。”
秦勇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沈宁语气陡然一冷道：“那还留你何用？”
他骤然出刀，疾如闪电，噗的一声，马赛飞那颗美女人头便被削飞了出去。
婀娜的身子还端坐在马背上，颈腔中一股血猛的喷了出来。
那颗有着娇艳容颜的脑袋还在地上滚着，脏了脸，失了妩媚。
沈宁冷笑道：“辱我姑姑，当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