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轶闻——第七章
蒙mix/文
刺史大人死后，我就被路过的流浪狗当玩具叼走了。“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我就这么“咕噜”到了一座坟地。
这坟明显是刚刚有人祭拜过，留下了一点儿水饭，被流浪狗闻着味寻过来了。狗狗有了食物忘了玩具，吃完就跑了，把我留在坟地吹冷风。
坟的主人是个骨瘦如柴的老爷爷，姓陈。老陈也很尴尬啊，面如死灰的脸上满是无奈，无奈地别过头不敢跟本大爷对视。
但本大爷不是颗难以相处的珠子，很快就主动跟老陈唠上了：“老陈啊，你是怎么死的？”
老陈拱了拱手，回答：“回大人，老朽是遭大水淹死的。”
“哦？”我来兴趣了，“你们这儿会发大水？”
“是的，大人，我们这儿几乎每年都会发大水啊！”老陈说。
每年都会？我震惊了：“…那这大水一般都是什么时候会来？”
“六月至八月不定，”老陈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一片，长叹了口气，“大人，您看，又下雨了。”
“……”现在不正是炎炎盛夏吗！“那老陈你的坟岂不是要被淹了？”
老陈摆了摆手，感慨万千：“坟淹了不要紧，我愁的是那些可怜的后生，他们今儿中午来祭拜我，求我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呢！”
风调雨顺啊，多么沉重的心愿。本大爷倒是可以帮帮忙，不过这得拿同样沉重的东西做交换啊。
这时老陈开口了：“大人，您一定拥有无边神通，求您救救我们吧！”
“如果这要以你千千万万个后生为代价呢？”我开出条件。
“这……！”老陈犹豫了，没再说话。
那雨下了五天五夜，老陈的坟被淹了，我则被水冲了一路，像根浮萍，随波逐流。
这一路，我见证了无数平民哀嚎的声音，祈祷的声音，求救的声音，惊惧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汇成一句话：“救救我吧！”
本大爷是颗乐于助人的珠子。不出一个月，京城派来了个治水奇才，考察过水情后，迅速向圣上提出了治水之策。勤勉的明君每天要批几十上百封奏折，可那一天，他最先拿起的就是治水的奏折。
英明神武的圣上很快就同意了水官的建议，并即刻拟旨拨银修建水利工程。
他们修了整整八年。国库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在这个工程上，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在期盼这个水利工程能尽快完工，滋养灌溉周边百万亩良田，解决大国头等内患，换一国太平。
朝廷急，地方水官也急。他们不断征民劳役，修建水利，日夜颠倒，不敢停歇。八年后，他们成功了，举国欢庆！
——然而却无人祭奠那因此累死饿死溺死的上万百姓亡魂。
唉，虽然本大爷不愿在地府做事，但自从地府上来后，我一直在给阎王爷打工啊！我收魂比黑白无常利索多了！
……不对，我为什么要拿黑白无常来贬低自己？难道是常年在黄河底下泡着把我圆溜溜的脑袋泡发霉了？
我珠子埋河底看不到啊！正好有个鬼差路过河边收魂，这年头治好了水却没治好人，年年有人主动往里跳，我让鬼差帮我把珠子挖出来上下左右瞧了瞧，发现一点儿没变，心满意足，于是又让他埋了回去。
我安心沉眠去了。
等我一觉醒来，幻化灵体出水瞧了瞧大水把我冲到哪儿去了，惊讶地发现我竟已经不在黄河了！
我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沟里。一个黄毛小儿到田里玩，瞧见我，顺手捡了回去。小儿把我交给他爹娘瞧了瞧，他们觉得应该是个宝贝，便拿去地主家卖了换钱。
这地主老爷心黑呀，跟人家说我不值多少钱，随便给了几枚铜钱打发走了。待人走后，地主转头就将我放进最贵的紫檀首饰盒里了。
本大爷还是第一次当“首饰”。不过不要紧，珠生漫长，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在地主家住下后，我就耐不住寂寞到处晃荡了。这一晃呀，就“晃见”了有趣的东西。
这地主家也有个黄毛小儿，不过，这小儿不是人，是只恶鬼。小鬼见到我也很惊讶，他是第一次遇到自己吞不下的“幽灵”。
我仰天大笑，跟那小鬼说我不是幽灵，而是灵珠。小鬼似懂非懂，没再盘根问底。
倒是我对他的身世感兴趣了。小鬼说他叫段嘉璟，是地主家里一个丫鬟生的孩子。他的亲爹，也就是地主老爷，在他还未满月就将他割喉放血炼化成小鬼了。
我觉得很奇怪，从未听过如此邪术！段嘉璟说，地主老爷好赌成性，家产几乎都被他败光了，走投无路之下，竟结识了一个心术不正的游山道士。
道士对他的困境表示同情，扬言要帮助地主老爷“起死回生”！于是地主就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家里，道士让他准备什么他就准备什么，未满月的段嘉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当了地主家会招财的小鬼。
我还是觉得奇怪，问他一只未满月的鬼魂是怎么长到现在这般模样的，他看着都四五岁了！
小鬼说刚成鬼的那几年，地主老爷给他供奉了不少好东西，引得饥肠辘辘的孤魂野鬼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想进来抢口吃的。然后小鬼就发现他们虚弱得如同纸糊的猫，他一口就没了。
小鬼就靠这个长大了。听完后，我摸了摸小鬼毛糙的头发，大口夸赞道：“小鬼，你本领很强，竟能将本大爷这颗无价之宝招来了，不错不错，假以时日必成鬼王！”
段嘉璟生平第一次被表扬，毫无血色的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羞涩，磕磕绊绊道：“谢、谢谢灵珠老爷夸奖！”
……糟糕，他好可爱，想养娃了怎么办？
独自一珠守这大房子还挺孤单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只有意思的小鬼，真是增添了不少乐趣。
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开始手把手教段嘉璟增强鬼力。小鬼被道士设了封印，不得攻击地主老爷，不得害人性命。可没说不得搞破坏。
地主老爷有了钱，日子过得滋润多了。穷乡僻壤天王老子也难管，地主老爷娶了七八个小妾，吃喝嫖赌，荒淫无度，快活似神仙。
有一天深夜，地主老爷跟小妾们玩闹了大半宿，睡成死猪了，我让段嘉璟刮了阵阴风，推倒了油灯，大火熊熊燃烧，烧得半夜熏醒的地主老爷抛下一众小妾光溜溜地逃出门了。
府上倒是没人丢了性命，最多就是小妾们最宝贵的皮肤毁容罢了。不过地主老爷走光那场面，令府上的所有下人暗地里狠狠嘲笑了一个月。
但地主老爷哪有心思管这些，他满脑子都是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对小鬼缺少供奉了，赶紧弄香烛纸钱大把大把地给他烧，引来数百孤魂野鬼抢食，段嘉璟吃了个饱。
娃儿吃饱后，有好一阵日子府里安宁了。因为小鬼要消化。
过了一个多月，地主老爷准备出门去赌场玩玩，打开藏钱的地窖，拉开装银票的木盒，刚准备取钱，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银票吹得到处都是。
老眼昏花的老爷光是跪在地上捡银票就捡得腰酸背疼，最后从地窖爬上去更是不小心闪了腰，赌博玩不成了！
地主老爷在床上躺了七八天也没见好，拖着伤病步履蹒跚地去给小鬼烧纸钱烧纸衣，求他保佑自己恢复健康。
可小鬼不保健康的呀！于是地主老爷一病不起了。老爷没办法，又托下人去寻那位道士，可道士游山历水，居无定所，早就找不到了。
老爷身体不好，又爱玩乐，病了这才惊觉，原来钱不是最重要的，有钱也得有命花呀！
老爷死了。小鬼没了约束，封印自然破了。小鬼屠了整座地主大院。
没多久，黑白无常来收魂了，我也就跟他告别了。临别之际，我告诉他去奈河边找找有没有一个叫谢俊麟的小鬼，也许他们能成为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