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格外幽寒,从湖中袭来的阴冷湿气,就像一张大幕笼罩着石堡。
歇息之时,肖清轻轻一拽唐轩衣襟,唐轩知其有事,跟其身后,两人快步走到场院一隅。见此处背人,肖清径直说道:“唐兄弟,你可觉出应武之事有些蹊跷?”
唐轩道:“小弟起初觉得应武当是死了,随之又生疑问:死人这等事,他们全不在意,为何如临大敌一般又将我等重新关回石室,而不像处理小幺尸身那样抬走了事?”说话之间,抬眼看向石室方向,又道:“莫非应武逃了?但从墓穴一般的石室中逃走,若是无人接应,恐怕绝无可能。”
肖清目光闪动,说道:“兄弟你想得周全,说得在理,但你尚不知此地是何所在!”说着也向石室看去,又道:“那应武定是逃了,而且无人接应。”
见唐轩眼中现出疑惑之色,肖清又道:“应武从密室中走脱,除去被人放走之外,尚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身怀锁骨奇功,从石室那扇半尺小窗中脱身而出;二是石室中设有机关密道,他从暗道中从容遁去。”
见唐轩一脸惊异,肖清又道:“依我看来,应武从暗道遁走的可能更大,因为我正是为此而来,我曾见过这座魔云城堡的机关秘图,且那张秘图的副本曾在杨明身上。只是张秘图残缺不全,而我又不懂这类机关之学。”
唐轩听罢,心中大震:肖清来此,定有重大隐秘。也许……也许还与自己被诬反叛有关。
此时,伊勒德吹起尖哨,无奈只好与肖清一同走回列队。
操习中,唐轩心中不住翻转:数月以来,那日横遭诬陷的种种谜团常现心中,挥之不去。自到此间,曾向肖清问起此事,肖清总是言语含糊,以不知搪塞而过。自己也不便深问,怕有挟恩图报之嫌。今日肖清自行道出这等隐秘,那谜团有望弄清,还自己一身清白。
天地阴寒,心中烦热。期盼之中,时光过得很慢。好不容易哨声响起,开始小憩,便急忙与肖清走向院角僻静之处。刚走几步,便被高封拦下,说找肖清有事,唐轩虽是心急,也只能闪到一旁。过了一会儿,肖清走来,见唐轩神色急切,忙道:“高封离家日久,找我说说京城往事,聊慰思念之情。我也心急,听了他几句,便敷衍而过,赶紧前来找你。”
唐轩听他提到京城,那清秀的影子,仿佛又在眼前浮出,心底又生丝丝隐痛。
肖清道:“唐兄弟,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别急,听我慢慢细说,你自会明白。”说话之间,肖清机警的目光看过院场,声音更低:“众人皆知锦衣卫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事,但不知其还有更为隐秘的职责。往别国派遣间谍、搜集情报、策反敌将,便是其中之一。我与杨明此次被派往蒙古,却是为了数十年前的一个案子。”
肖清语声一顿,像是平息起伏的心绪,续道:“此案内情重大,影响甚远,几近关乎国运。此案株连人数之多,庙堂之上,江湖之中,或死、或伤、或隐,无法数计。最为诡异的是,这等惊天巨案,却又隐秘异常,当年案发之时,知情者便极少,活到现下的已没有几人。即便株连其中、深受其害之人,大多也仅知此案的只鳞片爪而不知此案的全貌。便是我与杨明这些参与侦办此案之人也不告知案情全部,只是告知与你侦办相关的这一段案情,只是参看与之相关的案卷。据说此案早已结案,如今圣上命锦衣卫重启此案,是为了弄清案件中的几个疑点和查找此案涉及的一些东西……”
尖哨又响,无奈又去行操。此次感觉更长,似是寒日定住不动……
小憩时,两人走到僻静之处,肖清道:“数十年前,有一个名叫蓝裳的女人从海外归来,建了这座魔云城堡。”
唐轩心中一奇:蓝裳?可是与师父黄裳有些关连?
疑惑间,又听肖清续道:“案卷中,对那人多大年纪,相貌身材,并无确切记载。只是记下那人武功高绝,精晓术数阴阳、五行机关之学,更是说蓝裳玲珑机械,奇技淫巧,上下古今,海内海外,无人可及。案卷记载,大约四十年前,蓝裳造出一种暗器,取名‘天蓝’。并告知武林:我这‘天蓝’,古今中外,上下千年,天下第一。蓝裳这般宣告,以毒药暗器威震江湖的蜀中唐门自是羞恼。结果,一场比试下来,蜀中唐门之中,包括掌门在内的三十六名高手尽皆丧命,致使声威赫赫、名震江湖三百年的唐门,在一夜之间,几乎从武林中除名。
“那场当年武林中的第一大事,使蓝裳和‘天蓝’名声大噪。而后十余年间,‘天蓝’却未在江湖中出现,令人十分奇怪。后来才知,那‘天蓝’的独家使用之权,被一个名叫‘圣天’的教会,花十万两黄金买走。也就是说,蓝裳造出的‘天蓝’,只能由圣天教使用,蓝裳本人也不能再用,也不得再卖与他人。那十万两金子买的也只是使用之权。此外,圣天教每年还花一万两黄金,向蓝裳购买三十只‘天蓝’。”
肖清说到此处,抬头看天,唐轩也跟着看去,只见天空湛蓝深远,又显得那么空缈幽虚。
肖清续道:“那‘天蓝’制作极难,每只制作完成,需要经过三十道工序。我们所在的这三十间石室,便是‘天蓝’的制造之所。案卷中记载,每间石室中,都安置一名由蓝裳亲手调教的工匠。为防止他们交流制做工艺,在他们学会制做技法后,全被灌了哑药。‘天蓝’的制做,从杨发那1室开始,其中工匠完成第一道工序后,便传到2室,依次下去,到30室工序完成时,‘天蓝’才算制成。在两室夹墙之上,都有一个相同的机关,是一个半尺见方的石洞,用来传递制做中的‘天蓝’……”
肖清目视唐轩,目光闪动,续道:“我们锦衣卫的办案规矩与蓝裳制做‘天蓝’的工序很是相同。我们各负责一段案情的侦办,办案之中,只能向上禀报,不得相互通气沟通,到时才能按序汇在一起。其他公务也是如此,具体何事,如何执行,只有到达现场才被告知。”
哨声又响,此时湛蓝深远的天空,飘过朵朵白云……晚钟终于响起……
晚霞如火,天已不再深蓝,被西郊飘起的红云,带出了半天的血色。
吃罢晚饭,众人小憩,两人仍是走到院场一隅。肖清道:“‘天蓝’被圣天教买下后,十余年间,未现江湖。但在此案之中,‘天蓝’却频频出现,死在那歹毒暗器之下之人不知凡几。据说,那暗器发出之时,淡蓝色的烟雾飘飘而出,随之便是……”说着举头看天,又道:“随之便是像此时的天空一样,化做一片血红……”
唐轩心中一震:那天龙义兄与那三人相斗时也生出淡蓝的烟雾,义兄所中暗器可是“天蓝”?
肖清道:“我与杨明皆精通蒙语,杨明又通晓机关之学,因此被派来此间,便是要侦知查寻‘天蓝’的相关情况。据案卷所载,那‘天蓝’的制做方法和全部图纸,尚在这魔云城堡之内。同时还命我们连带查寻蓝裳余下的那些黄金珍宝,另要追查在此案中叛逃失踪的二人。”
说话之间,肖清眼中闪出神光,说道:“那蓝裳奇技淫巧,真是得天地神奇,在制成‘天蓝’后,又相继造出几批短柄连响火器。那玩意儿,比京郊卫所火器营里的那些鸟铳不知要精巧多少倍。那些火器也都卖出了大价钱。据说锦衣卫也买了一些,但三十年了,传到现在,不知还剩下多少?只是知道,现任指挥使殷龙锡殷大人随身佩带了一支。那蓝裳不仅以暗器、火器换得大量黄金,从海外归来,也带来许多珍稀异物。据案卷记载,蓝裳死时,那些东西并未运出……”
唐轩轻声道:“那蓝裳是……是因何而死?”
肖清抬头看了看石楼尖顶,说道:“据案卷记载,永乐四年七月十五正子时,蓝裳便在眼前的这座石楼顶上,遭十三个连珠恶雷击顶,化做一片蓝色的烟雾,散入了天际。”
见残阳将坠,肖清语气加快:“可惜了杨明!他通晓机关之学,若他到此处,或许能够解开一些机关奥妙,找出一些当年的线索。他身上的那份残图副本,也不知失落何处?案卷中那张残图正本,上面尽是黑血,想是凝了多年。为了那图,曾死了多名锦衣卫前辈高手。”
说着面露愤愤之色,咬牙骂道:“杨明只因长相差了一些,便被当场砍了。他妈的,这几个小疯子!老子哪天得手,把她们挨个掐死。”说到此处,语声一顿,又道:“哼哼,掐死她们,反是便宜了她们,不如把她们交给陈弢陈大人,折腾个三天两夜再让她们断气,方可出去憋在心中的这口恶气!”
见唐轩脸色大变,肖清面露赧色,一脸愧疚,说道:“那天我身有重伤,情知凶多吉少,哪知老天有眼,遇到唐兄弟这样大仁大义、以德报怨之人,不但帮我医好了伤,还在梁日那狗贼陷害我时,强行替我出头。不然,在脱不花那小疯子面前,还真要被梁日那狗贼害死。”
说着轻叹一声,又道:“那天在宣宁府衙,我与杨明那样……那样调治唐兄弟,后来每一想起,心中便愧疚难当。其实……其实我和杨明也不是天生就…….唉!只是在锦衣卫那地方久了,手自然就痒了、就欠了。在那种地方,若不那样,你也混不下去。唐兄弟,你有所不知,在锦衣卫中过活,虽说大有风险,随时都可没命。但除去此节,那日子,真叫一个舒服!除了圣上,谁能管得了咱们?谁见着咱们不打哆嗦?普天之下,除了圣上,整个数咱们最大!在咱锦衣卫里,要是权位再高些,良心再昧些,那就是要什么就是什么,喜欢谁就是谁……”
尖哨声起,残阳已坠,石灯鬼火中,又开始晚操。
回到石室,唐轩回想肖清一天的话语,心中仍是震撼不已。肖清所言,只是冰山一角,若是全部揭开,真是不知这诡异魔城中,还藏有多少惊天的隐秘!但肖清说来说去,就是未提自己被诬之事。随即又想:肖清今日将这等秘辛之事都与自己说了,若明日提及自己被诬一事,他若是知情,定不会隐瞒。想通此节,便放心练功。
今夜练功较早,收功之时,感觉刚到子时,便重新打坐,又入空明之境,只觉体内阴阳快速相转,内力奔涌不息,相较前次已大有进境。收功起身,知是快近天明。此刻,只觉丹田之中真气充盈,周身上下强劲灵动,便使出义兄所传引气提纵之法,向上跃起,感觉并不费力,手掌便轻轻触到屋顶,不禁惊喜万分:自己轻轻一纵,便能拔地两丈,不想三夜之功,竟有如此神效。随即又想:今夜习练之功,竟远胜前两夜之和,是否与连行两次功法有关?师父他老人家观海三十年,悟得此功,想那大海,风涛连连,从不断续……此功是否也要像风涛相连、延续不绝那样一直行修下去……想到此处,不觉失笑,要是那样岂非不吃不喝、不拉不尿……忽然,心中闪过灵光,此功名曰龙渊九阳功,九又为最大之数,是否连续行功九次效果最佳?心想现下不成,将来若有方便之处,当可试上一试。随即又将岳式散手直练到晨钟响起。
冬日夜长,久久不见晨光。早饭过后,照例小憩,唐轩、肖清匆匆来到场院一隅。还未站定,唐轩便要急着发问自己被诬之事,却觉出身后有人。回头看时,见是梁日跟在身后。
肖清猛地回头,眼中森森冷光,直直射向梁日。
梁日微微一颤,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痔疮发作了,想到墙角无人之处,寻些积雪擦洗擦洗。既然你们先到了,我就到另一个墙角去擦。”说着快步走开。
肖清看着梁日的背影,骂道:“这个狗贼,自你我二人一处交谈,我就见他时时留意。今又悄声跟来,不知又要生出何等坏心?他妈的,老子哪天得手,把这狗贼同那几个小疯子一道做了。”
唐轩刚要问话,却听肖清说道:“应武虽逃,此间仍是不静。”说着目光扫向人群,最终落在那21身上。
唐轩知此人非同一般,乃京城太医院使时北泽的亲随。只因性情缘故,不愿打探议论旁人之事,从未与肖清提及。
肖清道:“我早已觉察应武绝非常人,却看不出他的来历。但此人早就相识,他姓林名崤,是太医院使时北泽的弟子。初来那天,我见他在前队之中,虽是心惊,却也明白,他同样有公务在身。我想他见到我,也必是此想。我们都懂得规矩,彼此从未搭言,始终装做不识。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锦衣卫指挥使殷龙锡殷大人与太医院使时北泽两人不和。
“兄弟你久在官场,知道官场中人即使不和,大多也斗在暗处,表面仍是一团和气。但他二人却是不然,两人已经到了当面撕破脸的程度。按照常理,一个五品太医院使怎能与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相抗争?两个职位品级权势相较悬殊,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时北泽却是大明开国以来罕见的奇才,他年纪已近九旬,却生得如壮年一般。数十年间,江南江北、岭南辽东的多次大疫,使他在民间博得了极大的名声,成为解救亿万生灵的大英雄。在杏林内外,都是封了神的人物。其实这些都在其次,主要还是他深得圣上宠信,也与郕王交往甚密,并与大内总管王振结为一党,更是讨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欢喜,可以随时进入内宫。为何时老太医能如此得近天颜,呼风唤雨?据说,无论是谁,只要你一开口讲话,他就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正因有此神通,数十年来,这才无往而不利。前几年,被太皇太后收为义子,认了皇干亲……”
唐轩奇道:“那位时老太医我倒是见过,但他年近九旬,岂非比太皇太后还大上许多,怎会被认做义子?”
肖清道:“那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安禄山比杨贵妃大了多少?这种事无需深究,也不便去看。”
见唐轩点头称是,肖清又道:“这些年来,殷大人使出雷霆手段,才镇住了场子,加之圣上宠信,这才与时北泽的争斗中占得上风。”说着看向远处的林崤,又道:“林崤虽是时北泽的门下亲随,但与锦衣卫也有渊源。林崤的亲叔叔曾在锦衣卫中官居镇抚使。那人名叫林荫远,当年在军中名气很大,一张‘野芒’弓,一壶雕翎箭,百步神射,冠绝三军。只是那位林镇使在二十多年前的一次绝密行动中殉国了。我与杨明追查的那两人,便在那次绝密行动中叛逃。”
说到此处,肖清举目看向远方,又道:“那是永乐三年七月,在花剌子模故地奥特拉尔城发生的大事。据案卷记载,当时朝廷以为参与绝密行动的七人都已殉国。但随后有人便在此地,魔云岩下,寒水湖畔,看到了他二人。他二人便是当年以武功勇力称著的锦衣卫大汉将军石昆与铁陆。当时有人还看到铁陆身上带着一把剑,一把很有名的剑,正是天津卫千户云西北的家传宝剑。”
说话之间,肖清收回目光,又道:“按照锦衣卫的规矩,自己人在外各自办案,即便遇见彼此也互不打问。那两人做贼心虚,或是身负之事过于重大,想要急于灭口,因此双方刚一照面,便径直使出‘天蓝’。也是那二人过于自负,以为‘天蓝’之下焉有活口?或是急务在身,只是草草看过尸体,便匆匆离去。谁知其中一人仗着祖传的解毒灵药,硬是支撑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接应之人到来方才死去。此事发生前,朝廷以为那次绝密行动只是成功一半,参与的七人全部殉国。此事发生后,朝廷推断,那次绝密行动极有可能全部成功,只因那二人临阵反叛,才使绝世奇功未能全部功成。那件关乎天下气运的神物,极有可能被他二人窃走。”
唐轩心道:那件关乎天下气运的神物,可就是龙义兄想要毁去的那方雕花墨玉盒?
肖清续道:“随后,朝廷派下几路精英,追查二人下落。随后,发生了圣天教覆灭的那件大事。随后,朝廷又追查那二人十余年,未查到任何踪迹,后来渐渐成了死案。据我推断,那二人极有可能在圣天教覆灭之时便死于非命。”说到此处,肖清轻叹一声,又道:“近来不知谁在圣上面前重提此案,圣上这才命锦衣卫重新查找那二人的下落。兄弟你可以想象,数路精英追查了十余年全无结果,这又过去了十多年,除非那二人未死,而又恰巧碰到,否则到哪里去查?”
肖清又是看向林崤,说道:“时北泽派林崤来此,定是为了蓝裳遗下的那些东西。如我猜得不错,林崤来此,当是为‘天蓝’中的毒药和解药的秘方而来。‘天蓝’的解药,比‘天蓝’本身更加值钱。”
唐轩心念一动,暗道:若是得到“天蓝”的解药,便可解去义兄身上之毒。
肖清续道:“这些时日,我时刻关注于他。当然了,他也在盯着我。此刻我能觉出他仍是一无所获,我想他近期也要像应武一样,不是干些事情,就是离开此间。他家学渊源,本事当不在应武之下。”
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过,朦胧的晨曦,又在晶透的汗珠洒落中到来……
东方红日上了城墙,哈日伊罕迎着日光,迈着愈加稳重的脚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向肖清走来。
此刻,肖清正在抱蹲盘石,脸上青筋暴起,汗如雨落。
哈日伊罕轻步围着肖清转了两圈,当再次转到身前时,突然用蒙语大声说道:“肖清,脱不花郡主有令,让我放了你,你快些走吧!”说罢,眼中全是笑意,看着肖清因用力而略有扭曲的脸。
肖清一脸茫然,依旧抱住石盘,做着蹲起。
突然,哈日伊罕眼中笑意全无,厉声说道:“肖清,我再说一遍,脱不花郡主令下,现在放了你,你快些离开,再不走,就地斩首!”
肖清停下蹲起,抱着磨盘,仍旧一脸茫然,眼神惶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梁日走了过来,冲着肖清喊道:“大胆12,竟敢违背脱不花郡主与哈日伊罕女将军的命令,再不走,就地斩首!”
未等肖清应言,哈日伊罕一抬手,便将梁日打得一路翻滚,哭号出去。然后转身离开,一脸失望之色,轻声自语:“看来真是不会,往后还要费些手脚。”说着快步走出了院场。
唐轩心中赞叹:肖清真是了得,看来锦衣卫不仅只会害人,其中也是藏龙卧虎。记得昨日肖清曾说自己精通蒙语,现下听了这等使人无法不动心神的诱惑话语,仍是丝毫不动声色,不是天生机警过人,就是受过镇定心神的特殊习练。要是换了自己,早就露了马脚。”
小憩时,两人又到院场一隅。唐轩赞道:“方才一幕,肖兄之能,真让小弟由衷赞佩。”
肖清道:“这个小疯子,疯劲不在其姐之下,我看早晚也会被她害死。”
肖清之言,使唐轩想起义兄,心中又是大恸。
肖清目视唐轩,说道:“唐兄弟今日赞我机警,但初见脱不花小疯子那日,见我不顾死活,跪在地上山呼千岁,大拍小疯子的马屁,是否心中骂过肖某愚蠢?”
唐轩脸上一红,忙道:“那倒不是,只是当时心存疑惑,不解肖兄为何如此?”
肖清道:“杨明已死,我又不通机关之学,独自一人难以完成此次任务,这才不得已行险一试。”说着目光又像以往一样,机警扫视全场,随即又道:“据绝密消息,脱不花小疯子的贴身卫队中,有一名锦衣卫安插的内线,是男是女也未告知。上峰严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与之联络。当时我虽不能确定那人是否在场,但在完全无望的情景下,还是冒险与之联络。用老北京纯正的韵腔,山呼小疯子千岁,便是第一句联络暗语。”
唐轩心中一惊,暗道:肖清为何将这等绝密之事都对我讲了?昨日所说之事,虽是隐秘,大多是陈年旧事,有些更像话本故事一般,并不可信。但今日所言,非同小可,实乃绝密。肖清如此做为,可是要自己帮他查案?
唐轩心中打鼓,肖清似未看出,说道:“只是那人始终未曾于我联络,也许那天未随小疯子出营。小疯子除了当天来到堡中,余下的三月未曾露面,也许那人想与我联络,也全无机会。”
唐轩双眉皱起,沉声道:“肖兄与唐某说出这等朝廷隐秘,不知是否记得唐某现下仍是朝廷的反叛?莫非肖兄想与唐某一道造反不成?”说着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又道:“若非那位耷拉眼皮的李大人强加给唐某造反之名,唐某又如何来在这方魔蜮?身受这等非人苦难?即便知府张昆孝挤兑唐某,唐某辞去那五石九品小吏,仍是四海轻闲、五湖自在之身,何至于身陷鬼城死地,朝不保夕,生不如死!”最后几句,声音加大,似在发泄数月间积在心中的悲愤。
肖清连连摆手,又急忙回身查看,随即说道:“唐兄弟说话还要悄声些。兄弟心中憋屈之苦,愚兄在府衙那日便是知晓。”
唐轩听罢,更是大怒,说道:“如此说来,这是你们锦衣卫飞诬立搆、故入人罪了。你们陷害我这等九品小吏做甚?我的血,能有几钱几两?如何能染红你们的顶戴?”
肖清轻轻摇头,继而双目直视唐轩,说道:“若是从最初说起,那天唐兄弟之事与我现下侦办的案子,或多或少,或真或假,还真是有些牵连。”
听了这话,唐轩不觉一愣,便不再言语,静听肖清说将下去。
肖清续道:“昨日愚兄说过,那案子乃是惊天大案,错综复杂,牵连之广,超乎想象。其中涉及一个庞大而又神秘的组织,便是那个购买‘天蓝’的圣天教。兄弟你想想,购买一个暗器,便花费十数万两黄金,其实力何其强大。但那个强大的组织还是覆灭了,是被朝廷剿灭的,发生在永乐四年新年其间。据说,圣天教剿灭之后,不说别路人马,单单是咱锦衣卫,便没剩下多少人。据说,能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圣天教自己起了内讧。据说,灭了圣天之后,朝廷把自己人也杀了不少。当时朝野上下,那就是一个混乱。据说,当年之事,朝廷讳莫如深,近三十年来朝中无人提及。这等秘事,像我这样的级别哪能知晓?只是愚兄心思较细,处处留心,从平日大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将上述之事拼接推断得出。”
哨声又响,唐轩真想将那些教习、军校挥拳打翻……
一时一刻,那些石盘石锁,尽皆轻如朽木;那些悬杠飞台,尽皆矮过寸槛……
上天阴郁,彤云已从东郊腾起……终又到了小憩之时……
阴郁天下,阴寒之中,却听肖清说道:“近年来,锦衣卫经常奇怪杀人。一些被杀之人,因无实据,换做以往,找个保人,家里出些银子,也就放了。有些案子真是匪夷所思,看着稀松平常,高层却如见狮虎。听说圣天教死灰复燃,凡是沾上圣天教的人,哪怕一丝一毫,都难逃天生。并无实据、不走公文、也不示众而被杀的那些人,怕是都沾了圣天教的干系。”
唐轩心道:“我被诬一事,莫非与圣天教有关?”
肖清道:“有一日,李怀宗李大人带着我陪几位大人吃酒,酒席之上气氛轻松,几位大人相互调侃,说些酒话。其中锦衣卫副指挥使隋翼隋大人,挑逗另一位副使陈弢陈大人,隋大人说:‘陈大人,新娶进门的五夫人,调教的如何了?是否到了这般年纪只是剩下了嘴劲?如今五夫人的苞是不是还没有……’直说得众人一阵哄笑。陈弢陈大人醉眼乜斜,笑道:‘我为天圣,她为地灵,天地交欢,床笫永远!他们找人,我们造人!’当时桌上又是一阵哄笑。但端坐正中的指挥使殷龙锡殷大人却勃然变色,抓起面前的酒杯,将满满的一杯酒,全都泼在陈大人面前的一盘鱼中,其中一小半酒,洒在了陈大人的身上。随后有人就把殷大人劝走了,酒席也就散了。”
见唐轩脸色一变,肖清忙道:“唐兄弟莫急,听我把话说完。”随即续道:“‘天圣地灵,当垂永远’这八个字我倒知道,是圣天中人常说的‘明语’。也从陈大人醉话中的‘找人’和殷大人的突然发作中觉出,圣天教现下是在找人,被陈大人醉酒说漏。至于他们要找什么人,我就想不出了。从我多年办案的直觉上看,兄弟你这事儿,似乎就与圣天教‘找人’有关。”
唐轩听罢,心中大震:想起那天三个不速之客午夜造访,为首那人也曾说过“天圣地灵,当垂永远”八个字,当时自己不解其意。现在才知,原来他们竟是圣天教的人,在说圣天教的“明语”。其中一人曾拿出一张颇有年月的画像,向自己问询画上之人,表明他们是在寻人,这点刚好与肖清所言能够对上。李怀宗并不知道那三人造访之事,只是听完竹杖布衫人那句话便突然发作,莫非那句话也是什么暗语秘言?若非李怀宗别有用心,那个竹杖布衫人也应是圣天中人。如此看来,自己真与圣天教有了一些瓜葛。随即又想:但那是他们凭空找上自己,自己事先并不知晓他们就是反叛,自己也未参与他们任何事情,若是如此便定下反叛大罪,天理何在?
想到此处,唐轩问道:“敢问肖大人,只要圣天中人无论与谁人说上两句话,那人便要定下反叛之名,死罪难逃了?”
肖清嘿嘿一笑,反问道:“唐大人久在官场,肖某刚刚说了那多言语,唐大人为何还会问出这等话来?”
唐轩闻言,不觉愣住。
肖清又道:“人命与天命相比,人命能是什么?……唐大人,你还让肖某再深说下去?”
一句话,直问得唐轩久久默然。
哨声又响,唐轩忽觉那些教习、军校似乎都顶着天命……
一时一刻,那些石盘石锁,尽皆重如夏鼎;那些悬杠飞台,尽皆高过城垣……
天,飘下雪来,落在石砖之上,掩住了黑漆……杨发摔倒了,梁日摔倒了,罗绍祖摔倒了……肖清也摔倒了……所有的人都摔到了……这一地幽寒,一地飘滑,一地洁白,那是天,落下来的……
一天过得很快,天黑了。
天亮了,唐轩走出石室,见肖清早在行廊之中,看见自己,微微点头。
小憩之时,肖清轻拽唐轩,两人走出人群,又到院场僻静之处。
肖清道:“唐兄弟,可知愚兄为何说出那些隐秘之事?”不等唐轩回话,又道:“愚兄家在京城,娶妻冯氏,是裁衣店冯裁缝的女儿,她生得文弱,成亲已有七年。第一次见面,我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她秀气的眼中便放出光采。成亲以后,每次回家,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英雄归来,说我是在做光宗耀祖的大事。现下已有一儿一女,一边一个,抱在怀中,小手小脸,甚是甜香,心里也甚是甜香……”
沉默了片刻,肖清又道:“唐兄弟,这两日我与你一个外人,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已然坏了锦衣卫的规矩。为何如此?我想,再不说说话,再不说些憋在心底的话,真要疯了!而且说些什么,都已无关紧要。唐兄弟,我数次死里逃生,感觉很准,这次觉出绝难再活着离开此间。唐兄弟,愚兄拜托一事,你出去后,到京城找到我的妻儿,要与他们说,你的夫君,你们的父亲,他未做丢脸之事,他是条好汉,他为国尽了忠,他光了宗、耀了祖。虽然我的一双儿女,还听不懂这些话,但你还是要说。这几年,我得到的银子,清的、白的;灰的、黑的,也够她们娘仨儿过活十几年,因此还稍稍放心……”说罢,泪水洒落,转身便走。
唐轩心中苦痛难当,疾步上前拉住肖清,说道:“肖兄尽可大放宽心,来日小弟定当全力协同肖兄一并脱困,你我一道离开此间。”
想到再熬数月,自己神功有成,肖清武功不弱,便可寻隙从此杀出。忽又想到初来之日,曾在石楼之上向外观望,见城堡三面湖水微茫,望不到边际。风涛之中,隐约可见多艘战船在湖中行驶。正面虽离岸不远,但岸上连营成片,少说也有数千兵马。再者,这些同在苦难中人,到时又如何忍心抛下?即便众人合力杀出城堡,侥幸冲破岸上连营,但在离家千里的茫茫荒原,又如何躲过万千铁骑的追杀?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又是黯淡下来。
肖清眼中含泪,轻轻摇头,说道:“兄弟有所不知,此行我与杨明身担重任,一同派出,杨明却死得不明不白。回去若说杨明因相貌丑陋而被杀,这些小疯子的行径,别说是人,鬼都不信!并且我还两手空空。按锦衣卫的规矩,只怕是凶多吉少,还要连累妻儿。锦衣卫中各级人等与领兵在外的将军一样,妻儿须在京城,说是居住繁华大都,乃是朝廷的优待。其实傻子也知道,妻儿眷属就是人质,让你不敢心存别念。是以……是以我现下已入死局,已然无幸。”说着泣泪涟涟,不能自已。
唐轩听得苦闷憋痛,说道:“小弟无拳无勇,无才无能,帮不得肖兄,实是惭愧。”
肖清擦去泪水,说道:“唐兄弟心性聪明,但为人太实,对人全无心计,喜怒皆行于色。愚兄办案多年,自认有些眼力,从喊冤之人的神态语气中,一般都能辨出是真冤,还是狡闹,因此敢说,兄弟你真被冤屈。只是心中知道,以心计著称的李大人如此做为,定有特殊安排。”
唐轩见肖清重提此事,忽然想起押解途中自己胡乱推想的事来,于是问道:“害我这等小吏,在哪里一刀杀了都无差别,那天押我直奔宣北大营,可是要以我为媒为梯,来构陷总兵李廓?我到宣北大营可是立即丧命?”
肖清道:“愚兄前日说过,锦衣卫行事规矩甚大,具体何事,如何执行,只有到达现场才被告知。押解唐兄弟去宣北大营,以李大人的为人,定有深意。但是否要整治李廓,或是整治李廓身后的哪个都督,我却判断不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兄弟你不会再从大营活着出来。至于如何死法、谁来下手,李大人每次设计都有新意,很少雷同。据我推测,极有可能由我与杨明动手,而且一到大营便立刻动手,以同党灭口之名杀你,再杀几个将佐军校,反出大营,投向蒙古。还是兄弟你命大,没想到快到大营,竟遇瓦剌铁骑,打乱了李大人的计划。”
因有昨日之事,听罢肖清所言,唐轩不再愤恼,只是抬头看天。
天上白雪,纷纷落下,沾湿了面颊……
晚饭过后,肖清找到唐轩,两人踏雪慢行,肖清眼睛不停看向场中之人,眼神似乎比往常显得诡秘。行走间,却听肖清说道:“世人都道江湖险恶,在官场走过之人,更知庙堂暗流汹涌,有时更甚江湖。其实庙堂只是宫殿衙院,江湖只是高山远水,它们不会说话,不会行走,它们不是人!它们更不会用心去害人!真正险恶的是人!是人心!”
唐轩听得诧异:肖清为何说出这番话语?又觉得话中有些感悟,有些道理。
说话之间,两人又到院中一隅。肖清又道:兄弟你秉性纯善,过于实心,即便经遇了事情,你也不会往极端之处去想。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们曾受几个蠢笨东西的拖累,被通打全堂身上挨的鞭子?”
唐轩听罢,一声苦笑,算是回答。
肖清又道:“想是脱不花那小疯子有话,要不就是哈日伊罕那小疯子怜你,通打全堂时,你挨得鞭子即少又轻。”说着脸上一红,说道:“我挨得也不多,也不算重。其实,我倒愿意挨得多些,挨得重些。”
唐轩听了,又是一声苦笑,脸上更红。
肖清道:“别人就不同了,那鞭子挨得……为何后来这种事儿就极少发生了?因为是那几个蠢笨的东西死了。兄弟你可曾往深处想过,他们为何死得那么及时?那么齐整?”
唐轩听得心中发冷,知道话中有话,于是也不作声,等待肖清说将下去。
肖清又道:“兄弟你心中始终以为他们是不堪这地狱魔火般地操习,劳病而死。其实……”
说着,肖清目光扫向全场,唐轩也随之看向场中,只见肖清的目光分别在高封、那几个明军和林崤身上略做停留,又道:“本来人人几乎到了承受的极限,若再受那些蠢蛋牵连,每日再挨上几顿鞭子,你想想,谁还受得住?那几个小疯子的行径,你无力改变,因此只能是那些蠢蛋死得整齐、死得及时了。”
唐轩听得目瞪口呆,半晌醒悟过来,眼睛又逐一看向高封等人,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肖清淡淡说道:“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更何况已到生死关头。到了后来,动手的几人,彼此不再避讳,都在心照不宣中达成默契。”说着语气更重:“恐怕就连小疯子与那几个教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轩见肖清如此知情,料其也必参与其中,也曾动手杀人。
肖清像是看出唐轩的心思,说道:“我并未动手,但并不是我不想动手,只是应武一人便做了一半,很快那些害人的蠢蛋便清除干净了。”
说话之间,肖清看向城墙、石楼,像是应武正掩在其中。随即又道:“他们可是凶手?即便他们不动手,那些蠢蛋也不会活得太久,也会在极度苦痛中死去。真正的凶手是谁?是他们自身的蠢笨和羸弱?是小疯子们和那些黑蛇教习的残忍与酷毒?还是上天扣下的不可逆转的运命?”
一阵静默,风涛之声似也不闻,只有漫天白雪纷纷飘落……
肖清道:“应武失踪已有三日,倒未见林崤有所行动。”说着目光看向堡外,又道:“若是应武从窗口锁骨而出,但这城堡孤岛,无舟无楫,他如何脱身?若是从密道遁走,四面湖水茫茫,那密道当通往何处?”
唐轩轻声道:“可惜我不懂那些术数机关,若能有应武那样的本事,定要帮众人逃出苦海。”
肖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嘴上却说:“王远等人与那色目教习之死,定与应武有很大干系。只是干系在哪?要点何处?一时难以说清。现下这等处境,别说你我兄弟,便是狄怀英重生,包孝肃在世,也只能依情猜想。有些案子注定就是悬案、死案;有些局注定就是谜局、死局。”说罢,自是一声叹息。
唐轩心中凄苦,不知该如何做答,只觉此话有理。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肖清两眼放光,说道:“那天我让兄弟吃的伤药,可有疗效?”
突兀问起,唐轩脸上一红,含糊说道:“甚有效果,只是至今尚未谢过肖兄。”
肖清道:“兄弟两次救我性命,两粒伤药又算什么?”说着抬头看向石楼,说道:“我忽然觉出在一两天内,脱不花那小疯子会来此间。我看小疯子对唐兄弟甚是……甚是……路上那事儿不算,便是初来那天,兄弟你私自上场,闯了那等大祸,眼看便要丢了性命,却被小疯子一箭救下,还……还带入石楼之中,未曾公开行刑。只是……只是那一身鞭痕,甚是骇人。小疯子下手也真是够狠,想是蘸着什么东西抽下的。”说到此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嗫嚅道:“愚兄尚有一事,只是不好说出……”
唐轩脸上一红,忙道:“肖兄但说无妨,唐某如能做到,定当尽力而为。”
肖清道:“两日内,若是脱不花小疯子来到城堡,兄弟是否能找些由头惹她一下?愚兄推断,若是如此,小疯子仍会像上次那样,将兄弟带入楼中。如此一来,兄弟就能接触小疯子更多亲随,就能找出时机用暗语与那人联络。若能与那人接上头,或许他(她)那里有可供利用的秘情,或可解开现下的死局。如此做来,虽是渺茫,但还有一线生机。”
当即便将另外对答的暗语说了,又伸手入怀,取出几粒伤药,塞在唐轩手中,续道:“招惹她的由头,不要太过,免得生出大事,真毁了兄弟,让愚兄百死难赎。只是……只是这样一来,兄弟你又要在小疯子手上,身受一番苦刑……”
唐轩听罢,心中苦笑,脸上通红,嘴里支吾,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肖清眼中闪出神光,说道:“咱锦衣卫指挥使殷龙锡殷大人,如今在圣上面前,地位仅次于王振王总管。咱殷大人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到处招揽贤才,这才有了如今锦衣卫人才济济、兴旺发达的大好局面。兄弟如若立下大功,愚兄将推荐保举兄弟入咱锦衣卫。若是殷大人瞧见兄弟这等品貌才干定是欢喜。兄弟不用担心过往之事,李大人心中跟明镜儿一样,你真是全不知情。再者,李大人最会见风使舵、借河洗船,若见兄弟你立了功,再得殷大人的赏识,马上就会成为兄弟的好朋友、铁哥们。兄弟你可知咱殷大人的来历?殷大人乃是当今武当掌教、江湖人称‘木叶秋霜’木叶道人最为得意的弟子。殷大人不但位高权重,武当剑法更是名动京城,当年曾高中武状元。李大人也出自武当门下,按辈分是殷大人的师侄,最得殷大人宠信……”
没等肖清说完,唐轩淡淡说道:“以小弟的心性做为,干不了锦衣卫。我答应肖兄,只因你我都在难中,只因肖兄家小……”
尖哨声起,众人踢踏着白雪,开始三月之中最后一次晚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