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山大学的镜湖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堰塞湖，水源通过雨水和山泉水聚集形成，湖边种满桂花树，每到这个季节随处可见桂花挂树梢，可闻香自来。
由于镜湖夏能乘凉的属性，也成为许多学子读书练习英语口语的好去处。同时它也印证了“少年妹子早当家，天下谁人不识妈”的蠢蠢欲动，见证了不少看似“山盟海誓”的校园爱情。
镜湖里发现尸块的事如同校园八卦般在人群中迅速疯传，听说过跳楼自戕的，听说过投井自 杀的，也听说过溺湖自尽的，但分尸抛尸的案子在校园里算头一遭。
事情的热度堪比运动会，就连平日里的足不出户的寝室宅一族都亲临现场，好事者把镜湖围得水泄不通，要不是岸边拉上了几条醒目的警戒线，还以为今年校运会改水上项目了。
老秦蹲在围挡前，面前摆放着一个编织袋，这是舟山区分局刑侦队的同事刚从湖里新鲜打捞的。编织袋的口被尼龙扎带捆住，袋子破损的一角露出一截东西，那东西上裹着墨绿色的淤泥，从大致轮廓不难看出那是一只人类的脚丫。
老秦小心翼翼地剪下扎带，然后放进透明塑封袋里，接着他打开袋子，袋子里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得就像菜市场买的猪脚被大卸八块那样，陌生是因为其中的脚丫形态和猪蹄大相径庭。
李辉盯着编织袋陷入沉思，虽然里面有很多尸块，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让人感觉恶心，片刻后他突然问道：“老秦，为什么这尸块那么…干净？”
“干净？”
张昊对李辉的疑惑也充满了疑惑，他不理解李辉口中的干净是指什么。
老秦点头道：“的确，这些尸块很干净，就像是菜场处理好的猪蹄一样。”
张昊问道：“这话怎么说？”
老秦拿起一块尸块，露出截面：“你看，肌肉是发白的，说明在抛入湖之前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就像炖猪蹄之前都要放水里泡出血水一样。”
张昊摇头：“不对，袋东西是分局同事从镜湖里打捞出来的，编织袋也是破损的，说明是被湖水浸泡过。”
“没错，是被湖水浸泡过，但我的意思是在抛尸之前就已经被泡过，准确地说是在此之前还多了一些步骤。”
说着老秦拿出一支电子温度计插进袋子里，电子屏上显示“-5°”。
张昊大惊：“被冰冻处理过？”
老庆翻弄着编织袋，露出底下的部分，果然发现一大块还未完全融化的冰，冰块的一分部分把尸块包裹在一起。
老秦点头：“要不你以为这尸块怎么会漂浮起来被发现，我只是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冰冻之后再进行抛尸？直接抛尸，尸块沉底过几天腐 败了再漂浮起来，无论从发现的时间和我们取证的角度，对凶手来说难道不稳妥一点？再或者索性在里面放几块大石头，或许很多年都不一定能被发现。”
张昊懂老秦的意思，正常尸块如果没有发生腐 败，在水中一般处于悬浮或者下沉状态，只有的尸体发生腐 败，产生腐 败气体，尸块就会浮起，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溺水而亡的人，遗体呈现巨人观时才被发现。
作为抛尸者来说，抛尸就是为了不被他人发现自己藏匿尸体，为什么不做得再彻底一点，放些重物，编织袋连被发现的机会都没有。
张昊想了想说：“冰冻过的尸体是不是就很难推断死亡时间和死者身份？”
老秦答：“冰冻的尸体的确会对死亡时间的判断造成影响，但并不是绝对的，只是多花些功夫而已，如果只是为了隐瞒死亡时间，把尸块煮熟才是最佳方案吧。况且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并不影响确认死者身份啊，不是还有DNA核酸对比嘛。”
这时，一位穿潜水服的男人走来，他取下呼吸面罩，湿漉漉的头发下是一张苍白的脸，颤抖的身体向人们述说着湖水的冰凉，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队，我和兄弟们在里面捞了几个来回，目前并没发现其余尸块，有可能抛尸点不止这一处。”
说话的是宣舟区分局刑侦队的副队长石凯，警察系统里升职最快的单位，刑警算得上一个，因为只要破案就有机会晋升，唯独他是朵奇葩。
张昊从前在分局时石凯就在他手底下干过，那时他也是副队，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副队，可见其稳如老狗的职业生涯。
用张昊的话来说，这人脏活累活都能干，就是不会主动找事干，属于被动型人格。
张昊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塞进石凯嘴里点燃，“辛苦了，搞一支暖和暖和。”
石凯猛嘬一口，脸色稍显缓和，顿了顿问道：“张队，这案子是我们办个交接手续还是你们直接接手？”
张昊听得出石凯的言外之意，他们不想摊上这无头命案，再加上张昊最近风头正劲，不怕这三瓜俩枣的，多好的接锅侠。
张昊苦笑道：“你小子可挺会挑时候，晓得你昊哥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得，我们接手了，你们辅助吧。”
“哪里的话，有事儿您吩咐，我再带兄弟下去捞几圈。”
听到张昊的话，石凯兴奋得就像个水猴子，立马掐掉香烟一个入水动作栽进湖里不见了踪影。
这时老秦突然说：“这，是一条女人的腿啊！”
低头看去，老秦手里正握着一个脚丫，脚丫上的淤泥被清理干净，露出鲜红色的指甲盖，可以将美丽武装到指甲盖的人，可想而知它的主人生前一定是一位精致女人。
“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从咱们后山荒井漂到这里的？”
“说什么呢，你不知道吧，前些年法管部有个大三的学姐跳井以后，井就被锁了。”
“你说的就那把破锁？你信不信我用板砖都能给它砸开，那能锁个der啊……”
人群里两人正激烈地争论着，李辉走到两人面前，眼前是戴着大框眼镜男和一个络腮胡子男，“同学，刚才听你们说到后山有个荒井？”
两人相视一眼，眼角男拨了拨镜框说：“是的，我们学校后山上有一个石头阶梯。阶梯一共有十一步就能到那口老井，据说闭上眼在上面走，如果发现走出第十二步，跳下井就可以得到所爱之人的心。前些年就有一个学姐因为暗恋学长无法自拔，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鼓起勇气上了阶梯，结果真的走出了十二步，最后她就跳了下去，结果……”
李辉接话道：“结果就漂到了镜湖？”
眼镜男笑道：“那倒没有，传说是她的爱感动了上苍，井口漫出了水，淹没了阶梯，学姐在平行宇宙和学长生活在一起。”
“警察叔叔，别听他瞎咧咧。”胡子打断眼镜男继续说：“那十一节阶梯上是有口老井，每当风起，空气灌入井口，井里就会发出‘呼呼’声。现在不是流行谐音梗嘛，刚好有一位知名音乐制作人叫‘荒井十一’，结合十一节阶梯所以我们叫它荒井。”
正如很多校园故事那样，充满玄幻的同时也富含趣味，李辉问：“那你怎么就能判断这些尸块是从井里扔下漂到镜湖的？”
胡须男答：“因为那口荒井下是条暗河，雨水通过山体过滤汇聚到暗河，最后流向镜湖，要不这偌大的湖水从哪儿来？至于为什么一定是从井里投尸，您看看四周。”
李辉向四周张望，这才发现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确，如果直接在湖里投尸未免太过于猖狂，凶手不会看不见这么明显的摄像头。
李辉扭头叫道：“毛子，带上技侦的同事跟我上山。”
下午的斜阳像把利剑直射进会议室，会议桌上散落的果皮纸屑随处可见，会议室里呼声一片，椅子上的几人或仰头或埋头皆是闭目塞聪。连续几天的熬夜让这群平日里龙精虎猛的警察累成了一摊烂泥。
“有结果了！”
一声呼喊，张昊、李辉、毛永兴以及几名警员就像触电般颤栗一瞬。
随后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看到来人是老秦又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老秦，快说。”张昊催促着老秦。
老秦将几份文档扔回给张昊，“你们一边看，我一边说。”
听得出老秦对于结案时间的临近也很着急。
“第一份是王丽春的尸检报告，死者全身肌肉萎缩，这是她常年卧床导致的，死因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者死于多器官衰竭。
“第二份李建国的尸检报告，死因同样是死于多器官衰竭。
“两名死者的血液检测样本中显示他们生前的血氧浓度都很高，但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但奇怪的是丙 酮酸含量也很高，并且含量远远超出正常值。”
张昊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老秦解释道：“通俗地说血氧浓度高说明他们生前呼吸顺畅不缺氧，而丙 酮酸是体内乳酸分解的中间产物，就像你们平时去健身房撸铁做无氧运动，事后常常感到肌肉酸痛，那就是乳酸的作用。那问题就来了，既然呼吸顺畅血氧浓度那么高，怎么会积累这么多乳酸给身体分解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给他们注射饼什么酸？这饼有毒吗？”
老秦答：“能否确定这丙 酮酸是否来自体外，这是你们的事，至于丙 酮酸有没有毒……你们会因为自己感到开心，身体分泌大量的多巴胺被嗨死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