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们去N国，能联系到他吗？”江尚峰沉吟着问道。如果姚芊书是邱珊红的病人，那么当初邱智臻陪在姚芊书身边，似乎也说得通。可是联系不上是什么情况？真的是因为空中飞人的缘故吗？
江尚峰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脑子，姚芊书离开没多久就失去了联系在他的预料之中，手机落到吴真泰的手里他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所以当赵成渝告诉她确定了姚芊书的身份，他才那么高兴。总以为只要身份确定了，接下去的事情，凭现在的信息发达程度，应该不难查。
没想到案件的复杂程度，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让他更加始料未及的是，这些案件竟然都不知道怎么立案了。如果是人死了，肉身消失了，那肯定就是重大案件了。就算死的是一个什么亲人都没有的叫花子，警方也能迅速立案。
但是现在人活着，甚至还活的好好的，可是他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算什么案子呢？果然法律永远落后于犯罪，让人防不胜防。
甚至更糟糕的是，这些被改动了记忆的人，很有可能在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做下一些匪夷所思、甚至是打擦边球的事情。而他们作为警方，根本就难以区分这些事情到底是他们自愿的，还是被迫，这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那你得设法联系上你的弟弟，如果三水长途车站和姚芊书，也就是曹悦宁在一起的那个人，确实是你弟弟的话，那么他一定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曹悦宁的事情，否则无法解释他和曹悦宁一起出现的原因，尤其是，他们还没有入境记录。”
邱智灏微微吃惊，下意识瞟了江尚峰一眼，陷入了沉思。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邱智灏和赵成渝去停车了，江尚峰直接问唐素梅：“唐女士，我能跟你谈谈吗？”
“谈什么？”唐素梅有些愕然，不由自主地看向邹芳冰。
江尚峰随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然后笑着说道：“谈您女儿的事情，既然她自己都已经忘了，那我们就只能从您这里迂回了解情况了，您能理解吧？”
“你是想从我妈这里了解一点情况，找出我去星港城的原因？”邹芳冰问道，听起来颇有点曲线救国的味道。
“不然呢？邹女士，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你去星港城的原因，会直接决定这个事件的性质。万一……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万一你的情况跟真的柳可青一样，都是出自自愿的，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而无法确定的话，那我们还真是不好立案呢。”
“怎么可能？莫名生下孩子，又被替换了记忆，还不够你们警察的立案条件吗？”邹芳冰皱眉道，“还是说，对于警察来说，肉身的伤害是伤害，精神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你可别忘了，国家已经开始支持精神损失索赔了。”
“索赔和立案可不是一回事。”江尚峰揶揄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要按照什么罪名来立案？诱拐？非法囚禁？强迫生育？当然，你也可以说对方是在违背你意志的情况下做了类似的事情，但是你要有证据，对不对？请问邹女士，你现在手头有证据能证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别人强迫，而不是自己自愿的吗？”
“如果我是自愿的，那你说，罪犯为什么要替换我的记忆？”邹芳冰恼怒了。
“这也正是我们想要调查清楚的事情。”江尚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而且邹女士，我还要申明一点的就是，生下孩子和记忆替换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除非你有证据证明，你是在被人替换了记忆以后，才生下的孩子。不然我们没法理所当然地认为，你生下孩子是不自愿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有证据吗？”邹芳冰不服气地反怼。
“疑罪从无。”江尚峰淡然回答。
邹芳冰垂下头，蹙眉沉默。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似乎伤害到了邹芳冰，江尚峰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邹女士，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测。就好像朱琳琳的案件，谁会想到凶手竟是亲生母亲呢？如果当初我们也只是按照常理推断，那么你才是最大的嫌疑人。甚至当初的证据哪怕算不上严丝合缝，也足够组成证据链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的？所以邹女士觉得，你现在会在哪里？”
邹芳冰哑口无言，是的，除了动机有点勉强，其他作案的要素，时间，地点，手段，无一不指向了她。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在核查她身份的时候，正好跟邱智灏的DNA比对上了，警方是不是就这样结案了？就好像崔雪容一样，被替换得悄无声息。
“我可以在一边听着吗？”邹芳冰哑声问道。
“没问题啊，也许你母亲说到什么事情，正好触动了你的记忆阀门，能让你回忆起什么事情呢，那可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江尚峰恢复了笑容。
只有唐素梅还有些懵懂，问了一句：“江警官想要了解什么？不瞒你说，那些年我一直在跟邹许安闹他出轨的事情，就连冰冰高考我都没怎么关注过，她的事情知道的真是不多。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也是蠢的厉害，一个男人而已，我都已经有女儿了，还死扒着他干什么？反而疏忽了好好的女儿，这不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实在是蠢得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妈，事情都过去了，你就不要总是自责了。”邹芳冰边走边安慰母亲，“你就仔细想想看，你离婚后，我有没有说过要离开宁安市，或者带着你离开宁安市的话？还有就是，我这样说的起因是什么，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或者说是工作，还是怕被邹许安骚扰啊？”
邹芳冰已经知道了，虽然邹许安为了离婚，被迫将房产过户给了自己。但是离婚之后，他就没有少找唐素梅的麻烦，甚至还几次三番撬锁进家门。扬言房子虽然是女儿的，但是既然当妈的能住，没道理他这个当爸的就不能住。所以即便报警，警察也一样拿他没办法。
唐素梅看了女儿一眼，神情有些落寞：“你说过了，主要是因为邹许安。他跟他那个姘头，不是一般的张扬。不仅说你以后要养着他，还说他跟那个韩菲红生下的孩子，你也有责任养着，谁让你是姐姐呢。还说大学生都是国家包分配的，以后工作的地方都是国家单位。就算你自己不愿意养弟弟妹妹，单位里领导也会做思想工作的，他怕什么？”
江尚峰和邹芳冰面面相觑，九十年代的政府事业单位，以及一些国企，确实是这种情况。单位领导不仅要管工作上的事情，员工的家庭纠纷，他们有时候也会插手。这是大家长制度留下来的弊端，但是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这很正常，没人表示异议。
“你是不是因为不愿意被人干涉私人生活，或者说，被人道德绑架，所以才想着离开宁安市，离开邹许安的？”江尚峰问道。
“我不知道。”邹芳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但要是放到现在的话，他越这样说，我越是不走。不就是小三渣男嘛，还对付不了了？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他们要是不要脸，那我不介意帮他们把脸皮都撕下来。”
江尚峰打量着邹芳冰，许久才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替换记忆会改变性格吗？怎么我感觉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不应该是你这种性格才对啊。”
“为什么不应该是我这种性格？福利院里僧多粥少，性格不强悍点，别说其他资源了，只怕是连饭都吃不饱，难道不是这种性格才能保护自己？”邹芳冰耸了耸肩：“或者江警官还是联系一个专业人士，好好咨询一下吧。”说着，拿出房卡，刷开了房门。
有点道理，可以跟耿川明说一声，好好了解一下柳可青的性格。毕竟，她才是正宗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江尚峰想着，笑了笑：“我可以进去吗？”
邹芳冰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身后，江尚峰这才发现，邱智灏和赵成渝一起上来了。赵成渝还在跟邱智灏聊着宁安市的美食，撺掇着他要去吃海鲜大餐。
“头儿，他敲诈我。”看见江尚峰，邱智灏毫不犹豫地告状。
“怎么我就敲诈了？这可是耿川明说的，你是富二代，就是专门付钱买单的二代。所以吃海鲜大餐不找你找谁？”赵成渝大言不惭地说着，看见邹芳冰又嚷道，“再说了，这里是你妈的故乡，那也是你的故乡吧？我们来到你的故乡，你作为东道主，就没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