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魏家之女留在宫中,封为婕妤,皇后自然知晓皇上此番做法是想以后宫来牵制前朝。
皇后推开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解掉大氅交给了芊含,另一婢女端来盛满水的铜盆净了净手,芊含挂好大氅,递来一张干帕子,皇后擦干了手,坐于铜镜之前卸头上的发冠。
那精美的妆容好似一张面具镶嵌在皇后的脸上,看不出她的喜怒。芊含站于其身后,左手拖住发冠,右手拔下步摇。
皇后从铜镜中望了望仍伺候在殿中的其他两个婢女,言道:“去备水吧!本宫要沐浴!”
芊含知晓皇后遣退众人是要和自己说上几句体己话,于是便一边卸去发簪,一边问道:“娘娘,您想同奴婢说什么?”
皇后微微一笑,然后问道:“魏婕妤入宫,你怎么想?”
芊含看皇后的脸中并无怒意,便大胆猜测:“奴婢觉得魏婕妤入宫虽不算件好事,但对娘娘而言却不算太糟!最起码云贵嫔会比娘娘还不高兴!”
“你说道本宫心坎上了!本宫虽也不高兴,但一想到皇上召魏婕妤入宫时为了制衡云贵嫔,本宫便高兴了!”
“皇上同娘娘想一处去了,真是夫妻同心。”
正说话间,外间的黄门的通禀声传进了殿内:“皇上驾到!”皇后忙起身迎了出去。
俯了俯身言道:“臣妾以为皇上今日会留宿在魏婕妤那里,没想到皇上都这个时辰了还赶了过来!”
“魏婕妤今日刚入宫,朕理应去看看。”
“那是自然。”皇后应道。
皇上见皇后如此雍容大度,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可这样的日子,朕必定会留宿在皇后身边。皇后是后宫之主,在朕心中的地位自是无人能及。”
皇后一番言语,仿佛给皇后心里抹了一层蜜。
皇后沐浴之时,司寝所的人已布置妥帖,皇帝虽宿在了显阳殿,当并未和皇后发生肌肤之亲,因为邺宫旧俗云这一日同房,会有伤龙气。
每年初一皇帝都会前往长陵祭拜,这一年的初一也不例外。每年除夕之后的第一日到十五之间如无特殊情况,均不上朝。
这是皇上给予朝臣的恩典,特准臣子能回乡添坟或团聚。
皇帝这一日在显阳殿用的早膳,用膳之后便带着宁统领和二百护卫前往了长陵,长陵在皇城西北角,从西平门出来途径容华寺再往西北走约八十里,在眉山山脚下先帝修建了长陵。
先帝统一北方之前,旧都曾坐落于翼城,几位先祖的陵墓也均在翼城。因此,如今的长陵葬了先帝与圣德皇后李氏和孝贤皇后云氏,(云氏为皇帝生母,死前为云贵华,后被追封为皇后。)和其余诸妃。
大雪过后,天气大晴,皇家车马出了西平门先一路向西又一路向北而行,约一个半时辰光景到达了长陵。
放眼望去,一片灰白,仔细看去,才发现外围是长达近千米高约一丈的城墙,进入青铜大门,才发现里面是一座极其伟岸的陵寝,虽不似邺宫建筑那般伟岸,但其肃穆却无人可及。
向内望去,发现宫殿之门是两扇石门,推开石门有一条极其宽广通往地下的楼梯,原来这建筑虽不高,地下室却有三层,可谓别有洞天,楼梯和墙壁均由灰石铺就,极其庄严又气派,而石墙之上每隔两米便有一盏壁灯,或许是今日皇帝要来长陵祭拜的原因,整个地宫灯火通明。
在守陵人的引领下,皇帝下到了最底一层——先帝和帝后的居所。皇帝燃上三柱香,跪在了先帝的棺木之前,进行了三叩拜。一求:国泰民安;二求:子孙繁茂;三求:邺北永存。
拜完先帝又拜祭了生母云氏和皇后李氏。由于路程较远,到长陵时已接近晌午,皇帝在长陵简单用了午膳,返便回宫中。
正和殿中,有着不同寻常的热闹,一大早蔡大总管便带着几个宫女黄门过来了。由于昨夜事出突然,蔡权只能应急洒扫出两间屋子,若说大半夜便能给魏婕妤挑出几个可心的奴才也有些不切实际。
但魏氏既已是正儿八经的婕妤,那便得尽早有周全的奴才侍奉才行,于是天还未亮,蔡全便起来张罗,终于选好了六女四男送来了正和殿。
魏婕妤虽带了两个婢女进来,蔡权也没敢减她的量。人家是先皇后嫡亲妹妹,当朝太师之女,一入宫便被封为婕妤,试问谁敢苛责?
不仅奴才人数上给的充足,蔡权昨夜回去又谴人去了尚衣局和尚珍局传话,让今日晨请之前,务必送来些必要的装扮物品。
尚衣局、尚珍局接到消息也忙了一夜,魏婕妤突然进宫,哪能一夜之间筹备好她的衣服饰品,好在每季衣裳首饰向来多做一些,以备有个别不入主子眼的有个替换。好歹在第二日晨请之前尚衣局送来了两套符合婕妤身份的衣裳。尚珍局也送来了九曲莲叶长流苏对夹、珍珠排簪、翡翠葡萄紫耳坠、偏凤步摇、真丝攒珠绢花等。并说所缺之物会尽快补上。
魏如饴从一套绯色云团花勾金线的宫装和一套樱粉华粉银丝线荷花的宫装中择了那套绣荷花的,又带了九曲莲叶长流苏对夹,配成一套去了显阳殿。
由于是第一次晨请,不知时辰,又因衣物送来的晚些,故到的有些晚,她人到时,众妃早已落座。
“初次晨请便来的如此晚,是倚仗自己是先皇后之妹,还是眼里没有皇后娘娘?”云贵嫔扬了扬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此言一处,魏婕妤立即跪于地上,向皇后解释道:“臣妾并非眼里没有皇后娘娘,只是宫装送得晚了,臣妾才耽搁了时辰!”魏婕妤忙解释道。
“那按魏婕妤之意,错不在婕妤,而全在那些当差不利的奴才!奴才既这样无用,还不如尽数拉出去杖毙!”云贵嫔不由得音量提高了几许。
“不!不要杖毙!不是她们送来的迟,是臣妾自己挑选衣裳耽搁了时辰。”魏婕妤从未想到自己的一句实话会让一些人因此丧命,于是急忙将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都说宫中人心险恶,自己曾经不信。可今日她信了,入宫的第一日就遭到了如此为难。魏婕妤有些惊恐地看向皇后娘娘,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听信了云贵嫔之言,千万别迁怒在奴婢身上。
皇后端庄温婉地坐在正殿的凤座之上,笑着扬了扬手,说道:“冬季地凉,别长时间跪于地上,快起来吧!魏婕妤初次晨请,不知时辰情有可原,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多谢皇后娘娘!”魏婕妤感激地说道,皇后的笑容好似寒冬中唯有温度的那束阳光。
云贵嫔凛了凛脸色,继续发难地问像皇后:“皇后姐姐仁慈,极有先皇后风范,可这仁慈虽好,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尚衣局、尚珍局两处办事不利,难道皇后不该惩处吗?”
皇后温和地看向云贵嫔反问道:“云妹妹一向是皇帝心间之人,妹妹可曾知晓魏妹妹除夕之也会被封为婕妤?”
云贵嫔自然知晓皇后话中之意,便别过脸去,故不言语。
皇后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云贵嫔既不知,那尚衣局和尚珍局自然也不知晓!魏婕妤今早便能穿戴妥帖现身显阳殿,依本宫看,不但不该罚反而应当赏!”
皇后鲜少当着众人的面让云贵嫔下不来台面,可今日皇后之言,却使自己颇为难堪。云贵嫔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面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