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建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天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这样的天窗。上一次，还是在十年前，复活浮生父母的时候。
他的修为，与十年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那天窗周围，如云似雾，纵使以五行眼观察，依然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有不可见的模糊的隔层。
记得天狗曾经说，那是一道结界。姬子建隐约看到，结界的后面，似乎有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影矗立。
可惜，待他试图再看的仔细一些，那天窗已经关闭了。
天上的人，没有像上次一样开口说话。被天上的光芒刺穿手臂的绝地境的强者，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悄退离。
伴随着气劲留下的疯狂呼啸，天空下了一小会零星的血雨。那雨点有一滴滴在地面，像是水滴滴到滚烫的油锅里，发出瘆人的嗤嗤的声音。
哼哈二僧之中，哼僧被一滴血砸中后背，可怜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僧人，瞬间像是抽风一样，不受控制地倒地抽搐了一会，晕了过去。
众人在狼藉满地的环境中，皆默不作声。半晌之后，靠地脉之力恢复了一些气力的巫门主跟着心远禅师离开。
此刻，他的身后，风雷长老还在，却不见了几位堂主和姚武军。曾经周旋于地府与狮城势力之间，依旧能称霸一方的庞然大物洞清门，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能不叫人唏嘘？
他们离去之时，连一向好动的小年兽都没有阻拦。三人怔怔地看着心远禅师带人离开。临了，那禅师转身，对姬子建低头合十，道：
“姬施主，他日得闲，请来佛城一叙。”
姬子建和其他人一样，还没有从劫后余生中回过神，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阵，狂风已经平息，黑夜渐渐散去。崭新的太阳从东方露头，金黄色的光线，照在三兄弟和站在三人身后，满是天然纹身的姬丑的脸上，将几人从失神中唤醒。
“走吧，待这过年啊！”小年兽难得没有说脏话，站起来运功抖去身上的泥土，提议道。
三人顺着东北方向疾驰。姬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后面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闻声而动，跟着在林中上下翻腾。
“你先将你这些杂毛们处理一下，完了来玄天宗找我！”小年兽不做停留，在风中喊道。
姬丑听到之后，原地站立，鞠躬拜谢，停了下来。
三人一路话都不多，在下午时分，在河西码头分开。
李三三担心三梦真人的情况，要赶回学校看看。小年兽看着李三三想要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姬子建和小年兽两人径直回了玄天宗。
经过天狗数年间的搭理，玄天宗已经有五十多名弟子。见两人到来，为首的名为李兴瑞的大弟子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哭着带两人走上长长的一段石阶，在玄天宗主殿门口，看到秦岚岚用轮椅推着垂老的天师。
如果这一幕两人还有心里准备，旁边由另一名女弟子轮椅上推着全身瘫软如泥的天狗，却让两人大吃一惊。
“师兄！”小年兽声音哽咽，跪倒在天狗的轮椅旁。
天狗阴冷麻木的眼神，在见到两人之后，终于动了动，艰难开口道：“我原以为，你永远长不大了。”
小年兽挺罢，哭出了声。又转身爬到天师的轮椅旁，呼唤师父。孩童恸哭之状，引得秦岚岚和那名推着天狗的女弟子掩面而泣。
姬子建走到天狗身旁，见其萎靡的样子，红着眼睛待要说话，天狗开口道：“我不过一条野狗，技不如人，不值得悲伤。”
“谁干的？”
天狗不屑一哂，道：“慈航殿。”
见姬子建默然不语，天狗道：“当年在城南林中，见你练成八宝琉璃经，引起星动时，我就知道，龙马选择的是你。”
"龙马选择的，是我的一位朋友，昨天晚上，还跟我一起并肩作战。他练祖气，修炼的《盘古经》就是从龙马那里得来。"
姬子建见天狗至死，依旧对龙马的事情念念不忘，才想起两人从敌人打到同门，还没有将龙马的事情缕清。
天狗听后，目光中多出一些神采，呆呆地看着天空，许久之后，哑然失笑。
姬子建忘了有没有见过他笑，但他确实很少笑。说实话，有些难看。
“师兄，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天狗听着这个很陌生的称呼，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道：“我死之后，地火焚尽，将我体内的东西和戒指，交给吠梵教。”
姬子建点头。
天狗歪着头看着天空，许久，吃力地瞟了一眼秦岚岚的方向，道：“好好对她。”
姬子建见秦岚岚正在听天师与小年兽对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看着天狗冷漠的目光中多出的几分情愫，心里很是难受，叹了口气，点头道：“还有吗？”
天狗道：“我是妖兽一组，我的恩怨，你解决不了。叫小年来吧！”
姬子建一愣，还是将小年兽叫了过来。自己来到天师身旁。
法天阵无差别的燃血，早已抽干了他最后的一丝气血。他的灵魂，一千多年来，他的灵魂，早已经衰老，危在旦夕。
“师父！”姬子建轻声在天师耳边叫道。
天师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波澜，睁开了与小年兽对话时一直闭着的双眼，缓缓道：“小姬啊！推我到河边走走。”
姬子建从秦岚岚手中结果轮椅，双手轻轻一抬，连人带轮椅从玄天宗长长的台阶上跃下。众门徒见状，皆跪倒哭出了声。
姬子建抬手，示意众人止哭起身。他双手抬着离地的轮椅，缓缓走出玄天宗的大门。
运河奔流不息，因为下过一场大学，靠岸的地方结了冰，还未融化。姬子建将轮椅放在冰面上，看着夕阳照耀在河面那波光闪耀之状，一时竟走了神。
“小姬啊！”
“我在，师父。”
“我一身本领，学究天人，但前半生游走于市井，又被困于深宫天师府，最后又被地府拘禁，在阴暗的地牢中熬了数百年之久。到了晚年，适逢大世，然则早已力不从心，重见天日的十数年之间，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惜啊！终究是徒劳无功，你可知为何？”
姬子建呆了半晌，论天资，阅历，天师无疑是上上之人。所以他也想不出到底为何，只好安慰道:
"师父啊！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不怪您，要怪也只能怪您一声命途多舛，时运不济。"
姬子建本是安慰老人的话，天师听了，却深以为然道：
“没错！天道无穷，屡试不爽，更不可违逆。我穷尽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被我那侄儿千年之前一语命中，可见世间一切，皆有命数。”
姬子建以为天师在弥留之际，已经神志不清，才会说一些无端命理之言。直到此刻，才想起老人原本的身份，吃了一惊，道：“袁...天罡？”
天师没有作答，又道：“小姬，世间之道，天道无上。我辈之人，当专心效仿浩浩天道，似那风水地理之说，不过旁门左道，万不可误入迷途，因小失大。”
姬子建听了，想起巫门主的手段和那一圈一圈的命盘。在见到巫门主之前，他也信奉无上天道。此刻心中虽有一些动摇，还是敷衍称是。
“我死之后，我希望由你继承我的衣钵，统领玄天宗。”
姬子建连忙拒绝道：“不不，师父，这不妥当，小年自幼一直跟在您的身边，于情于理，也应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