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努力见不到成效就会想放弃,这就是很多人不能成功的原因。
冯建树没有直接返回病房,而是顺着楼梯走到了楼上,躲在厕所里开始哭。如果放弃了治疗,他觉得对不起父亲,如果转院,他又拿不出那么多钱。
就算能借到钱去上呼吸机,不但父亲不能好转,以后母亲也不知道要过多久艰难的日子。
医生的建议是明智的,但是作为亲人,这是多么心痛的抉择啊!冯建树恨自己的无能,但是恨又有什么用?他强忍悲伤,又走回了病房。
“妈,你出来一下。”他说。
“怎么了?”到了走廊母亲问道。
“医生刚才跟我说,建议父亲出院。”他说。
“可是他还是不能吃饭啊?”母亲说。
“医生说他的病治不好了,就算转院也没有好的希望,只能维持,而且花费很高,我们负担不起。”他说。
“治不好了?”母亲呆了一下,脸上露出绝望与惶恐的神色。
“治不好了,我觉得医生说得对,我们还是出院吧。”他说。
“谁想到会是这样!”母亲眼里流出泪水,既伤心又不知所措。
但母亲是经历了艰难岁月的人,她哭了少时,对冯建树说:“那咱们出院吧。”
回到家里第三天,父亲就离开了人世。冯建树的姐姐当时正是家穷孩子小的困难时期,而他自己手里的钱也早已花得光光。
冯建树的父亲有三个兄弟,四个堂兄。来的人不少,可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来问冯建树,有没有办丧事的钱。
他只好厚着脸皮去向舅舅借:“我很快就能还给你,只是现在手头紧。”
“我这里只有五百块钱,平时都是你舅母管钱。”舅舅不情愿地递给他五张一百的钞票。
他忍着眼泪接过钱扭头走了,一边走一边擦眼泪。他心里的悲伤如波浪般翻滚,但是回到家里他什么也没说。
“建树,外面有人找你。”他听到有人叫他。
走到大门外,他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有个人从里面伸出一只胳膊向他招手。他走上前朝车里望去,发现里面坐着的是小莲的哥哥。看到冯建树来了,他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我姐听说了你家的事,让我来上点礼。”说完他就开车走了。
冯建树发现信封厚厚的,他把里面的钱掏出看了看,至少有几千块。这一下他总算有了办丧事的钱。没想到,关键时刻只有小莲还惦记着自己。
但是小莲已经在国外结婚了,她成了他永远娶不到的女孩,她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冯建树想起小莲出国前对他说的话,让他不要看低自己,去外面闯出一番天地。
他现在发现她是多么有远见,这些同族,这些乡邻,这故乡的一切,都不值得他有一分一毫的留恋。
他在二十三岁的年纪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严凉。他们怎么看他,他已经不再关心,他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的母亲。
她刚失去老伴,所以冯建树还不能马上离开。但他也知道,他在故乡不会有什么希望,更不会得到任何尊重。
母亲知道他的打算,父亲葬礼后一个月,母亲对他说:“你要是想出去挣钱你就去吧,我还有这个小店,家里的日子总要过。”
餐馆又开始营业,冯建树想到家里没有一分积蓄,他不敢再找工资很低的饭店勤杂工,而是去了电子厂。他想着至少要挣些钱给母亲放在家里应急,然后再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电子厂的工作时间很长,除了工作睡觉,基本没有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是他能拿到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为了工资他忍了。他在电子厂干了两年,每个月发了工资他只留两百块,其他的都给妈妈打到卡里。
他拿着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又去了省城,五年之后,他又重新拣起从前被迫中断的梦想。虽然他也不清楚那个梦想是什么,以他目前的处境,他甚至不敢把那个梦想说出来。
他又找了一个中型的饭店,从勤杂工做起。他已经在上次的经验中学会了怎样跟同事相处,对厨房的工作程序也很熟悉。不到半年,他就晋升为厨师长的配菜副手,和他原来的配菜工一起为厨师长切菜。
厨师长郑师傅是个很随和的人,他四十来岁,厨艺好心眼更好。没有他的提拔,冯建树也不会这么快得到这样的机会。
“小冯,我知道你家庭条件不好,急于成功,但是学技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记着我的师傅经常跟我说:慢的就是快的。”郑师傅说。
“慢的就是快的?”冯建树有些不解。
“慢工出细活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真到事上,大部份人都有急功近利的毛病,有这个毛病又发觉不了,短暂的努力见不到成效就会想放弃,这就是很多人不能成功的原因。”郑师傅说。
“师傅说得太对了,可是年轻人有几个不急功近利的啊?而且这个社会竞争这么激烈,一直努力不见成效,谁还能一直死磕呀?”冯建树说。
“但是那些能死磕到底的,大部分都成功了,至少不会比半途而废的混得差。”郑师傅说。
“您的意思是让我死磕到底?”冯建树问。
“你得先想明白这事你愿意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一旦想明白值得去做了,就沉下心坚持到底。”郑师傅说。
“对学厨师这件事我是有决心的,但我的梦想不是做厨师,而是开饭店。”冯建树第一次吐露了他心里的秘密。
“你想学好厨艺,然后自己当老板?”郑师傅问。
“是的,虽然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太遥远了。”冯建树说。
“这样的话难度又增加了,相当于你要付出双倍的时间和精力。不过你可以把它拆分,然后一步步实现。”郑师傅说。
“拆分成两个目标吗?”冯建树问。
“拆分成阶段性目标。第一个大的阶段,成为一个称职的厨师,第二个大的阶段,成为一个饭店老板。每个阶段可以设定为三年,然后再在三年之中设定小目标。”郑师傅说。
“哦,这倒是挺科学的,非常有可行性。”冯建树说。
“但是你为什么要既做厨师又做老板呢?做老板不是更好吗?”郑师傅说。
“因为我没有本钱,我要靠做厨师挣到第一桶金。”冯建树说。
“你果然是既有悟性,又有行动力,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可行,我会支持你的。”郑师傅说。
“谢谢师傅,我一定努力。”冯建树开心地说。
冯建树从刀工开始学起,到基本掌握了师傅传授的技术,用了三年时间。如果不是郑师傅要走了,他可能还会学得更精一点。
“小冯,我最好的朋友开了饭店,缠了我两年,非要让我过去帮忙。我实在是推脱不了,只能走了。”郑师傅说。
“那我该怎么办啊?我还没有学到精髓呢。”冯建树说。
“我会的都教给你了,更细致的东西需要你在做中悟。你今后还打算在这个饭店继续干吗?”郑师傅问。
“这个饭店的老板看不上我,在他眼里,我始终是刚来时的那个勤杂工。我听说他已经在招新的大厨了。”冯建树说。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所以我也不劝你留下。你再去找个新的饭店吧,一个能重用你的饭店。从现在开始,你一方面要把菜做得精益求精,另一方面也要留心饭店的管理工作,为将来自己开饭店做准备。”郑师傅说。
“您能给我推荐几个饭店吗?”冯建树问。
“嗯,我可以告诉你几个经营管理比较好的饭店,你可以去问问,看那里有没有机会。”郑师傅说。
郑师傅写下了几个饭店的名字,还有几个他认识的厨师的名字电话,告诉冯建树万一无处可去,可以找他们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