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亲率的千余骑兵和方见山率领的近三千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就好像两只巨大的洪荒猛兽迎头相撞,立刻就撞得头破血流。
对头撞在一起的骑兵纷纷落马,在血雾中生命迅速的凋零。
沈宁的黑刀如有生命一般灵动而冷冽,每一刀出手必然有一名敌军落马。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不是战局突变也不至于他亲自率军冲杀。
云清寨的骑兵紧跟在裴怀英的溃兵后面,若是挡不住,燕宁寨的步兵军阵立刻就会被冲开。
就算不会全军皆溃,只怕今日也会损失惨重。
在他身边左右护着的亲兵已经战死了六七人,前面的人战死后面的亲兵立刻递补上来。
随着杀入敌阵越来越深,战马的速度也渐渐的缓了下来。
沈宁透过面甲目光不断的搜索着,一边杀入一边寻找敌方主将的位置。
战局一旦形成混战,杀敌主将就成了想要取胜最快的一条捷径。
无论敌将是谁,沈宁都没有什么担心。
就算是单天雄领兵而来,沈宁也没有太将其放在眼里。
他在寻找云清寨的主将,此时方见山也在寻找燕宁寨的主将。
他知道燕宁寨领兵大将乃是秦勇,但打着秦字大旗的人马正在与他麾下左翼人马厮杀。
裴廷玉被他一箭射落,裴怀英率军溃退,他并不知道是沈宁在亲自指挥交战。
要知道是沈宁亲自而来的话,说不定方见山就不敢这么直接的杀过来了。
他持了自己的硬弓,在亲兵的团团护卫下举目四望寻找着燕宁寨的主将位置。
忽然间,一个骑大黑马穿一身耀眼黑甲的将军出现在他视线中!
“是沈宁!”
方见山吓得心里抖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这下糟了,沈宁既然亲自率军而来,后面必然有燕宁寨的大队人马。
自己莫不是中了沈宁的诱敌之计?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下令退兵,可就在这个时候,方见山心中灵光一闪。
没有伏兵!
方见山看着那挥黑刀杀人的燕宁寨大当家,心里的恐慌已经渐渐被兴奋所取代。
如果真的有伏兵的话,沈宁没必要亲自率军冲杀!
他是怕我的骑兵撞开燕宁寨的步兵军阵,所以不得不亲自带兵将我麾下骑兵挡住。
如今他身边只有千余人马,此时……此时正是杀他不可多得的良机!
一想到这里,方见山竟然兴奋激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只要杀了沈宁,燕宁寨必然大乱。
群龙无首之际,正是云清寨一举扬威之时。
只要能杀了沈宁,那便是为云清寨立下了不世之功。
以后不管是大哥虞朝宗坐了天下,还是军师沈落登基九五,自己这个功劳都是实打实的,绝对能换来一份足够大的前程!
可一想到这里,他忽然心里一阵烦躁。
军师沈落初来时为人谦逊客气,和云清寨中的首领们关系都不错。
可是随着来投云清寨的人越来越多,军师也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没错,那些来投靠云清寨的人都是看着蒲山公沈落的名头来的,可若是当初没有大当家虞朝宗的收留,沈落说不定就被官军杀死在东都洛阳了。
如今沈落在军中大权独揽,竟然隐隐有取代虞朝宗的势头!
如今寨子里看起来兵强马壮,实则内斗的矛头已经冒了出来。
新近来投靠的人马,包括自己麾下的王君可,还有济阴郡那领着六千人马来投的女飞贼马赛飞,都只听沈落一个人的号令。
大哥虞朝宗令王君可协助他,可王君可根本就不理会,最后还是沈落出面,王君可这才领了这先锋副将的差事。
我若杀了沈宁,是向大哥报功,还是向军师报功?
如今大哥虞朝宗和军师各领一军,若是向大哥报功,这杀了燕宁寨大当家沈宁的功劳,最后也要算在大哥头上一份。
可方见山懊恼的是,自己隶属于军师沈落军中,若是报功,沈落会不会将这功劳占了去?
沈落的军中,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云清寨当初的老人了,自己的处境极为微妙。
他正犹豫的时候,那黑甲将军已经带着骑兵杀开一条血路,拦在他面前的云清寨骑兵纷纷落马,竟没有一人能挡得住他出手一刀!
不能再犹豫了!
方见山深深的吸了口气,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先一箭将沈宁射死了再说,难不成军师真就敢昧了自己的功劳?
想到这里,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瞄准了那黑甲将军。
沈宁将围在四周的云清寨骑兵杀穿,冲出围困的时候他那身黑甲已经被鲜血染红。
就连她坐下大黑马那身黑亮黑亮的毛都被血液黏住,看起来变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色彩。
只是在云清寨军中往来冲杀,杀人数十,沈宁还没有找到云清寨那领兵之人身在何处。
方见山
沈宁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说果然是个狡猾的,不肯露面,也不知道藏身何处正在窥视。
一想到这里,沈宁忽然想起一件事。
方见山在云清寨号称神箭无敌,足可见他射艺之精湛。
偷袭?
沈宁冷冷笑了笑,伸手将面甲推了上去。面甲上已经糊了一层黏糊糊的血液,沾了沈宁一手。
他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方见山的旗帜。
“杀穿敌阵!”
沈宁再次将面甲放了下来,以黑刀往前一指道:“随我从云清寨骑兵中杀出去,咱们去马踏云清寨的步兵!”
“喏!”
身后骑兵大声的应了一声,随即整齐高呼一声:“燕宁精骑!”
“向前!”
大黑马再次启动,凶悍的如同一条黑龙在敌阵中翻腾搏杀。
沈宁的黑刀太过于犀利霸气,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撑上一个照面。
随着他杀人越来越多,那些原本还仗着人多势众往前冲的云清寨骑兵此时已经吓得不断后退,没人愿意去招惹那一尊杀神。
到了最后,竟然不必沈宁去冲杀,他率领的数百骑兵不管朝哪个方向冲,云清寨的人马纷纷避让,根本就不敢与其交锋。
大黑马所到之处,所有的云清寨骑兵掉头就跑,只要他们一看到那一身浴血的黑甲将军,立刻就散开往远处逃去。
数千云清寨骑兵,竟然无一人敢与黑骑交锋!
千军万马避黑骑,霸气到了极致!
可这样一来,沈宁身边显得越发的空旷起来。
藏身在一队骑兵里面的方见山终于等到了最佳的机会,他看出了沈宁的目的。
沈宁冲开围困后杀向云清寨的步兵军阵,可是方见山已经不在意了,沈宁已经暴露在他视线中,没有必要去担心步兵的安危,因为沈宁必死!
他看着那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的黑甲将军,他的眼睛随即眯了起来,手中的硬弓已经拉开,那狼牙箭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冷幽幽的光芒。
方见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瞄准了正前方。
那一匹雄骏的大黑马上,那一个霸气凛然的将军。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控制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激动,还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怕什么,那个黑甲将军再威风凛凛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不是从天而落的天神,也不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他的身子也是肉长的,所以只要自己一松手,就能建一份天大的功劳。
方见山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的手不再抖动。
他确信沈宁没有看到自己,确信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已经瞄准了他。
就在他狼牙箭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到那黑甲将军猛的勒住大黑马停了下来,急速向前中的大黑马骤然停住,两条前腿抬起,后腿支地人立而起。
沈宁骤然勒马停住,这一下出乎了方见山的预料,他的手已经松开,泛着冷幽幽光彩的狼牙箭已经射了出去。
因为沈宁正在纵马疾冲,所以他射出的羽箭射的是沈宁的身前,他在心里仔细的计算,按照沈宁战马奔驰的速度,留出多大的余地才能恰到好处的一箭射穿他的脖子。
他知道沈宁的黑甲太坚固,知道沈宁的战马太快,知道沈宁的刀法太好,但是他知道,再坚固的甲胄也挡不住脖子。
脖子上那一层薄薄的链子甲,绝对阻止不住自己这必杀的一箭。
他计算的本来极精确,只要沈宁按照之前的速度向前疾驰,这狼牙箭绝不会落空!
羽箭飞行的轨迹,飞行的时间,沈宁战马的速度,沈宁随着战马奔跑而上下起伏的身体,这些他都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他本以为万无一失。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沈宁竟然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沈宁不是神,不会预知危险。
也没有什么心中一动,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这些都很扯淡,都很不靠谱。
他只是足够小心,因为他注意到了一百步外那一队云清寨的骑兵,从一开始交战就停在那里没有动过。
他还知道方见山最擅长的不是沙场搏杀,而是箭术!
成功总是在有准备的人面前停留的时间长一些,对于云清寨的这些首领们,沈宁都详细了解过。
大黑马高昂立起,那一支狼牙箭在马前迅疾地飞了过去。
就在立起的大黑马上,沈宁动作极快的将黑刀挂在腰间,伸手将背后的铁胎弓取了下来,只一个咋眼的功夫,他已经从箭壶上取出一支破甲锥搭在铁胎弓上。
他挂刀,取弓,开弓,如满月,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别样的阳刚之美。
箭出,横渡百步。
箭入,射穿了方见山当前一个亲兵的脖子后又钻了出来,方见山啊的惊叫一声,只来得及身子往下一沉,那破甲锥已经到了身前。
虽然被一个亲兵的脖子阻挡了一下,但那破甲锥依然有力,叮的一声正中方见山的皮盔!
若不是他及时向下躲了一下,这一箭必中他的咽喉。
即便如此,破甲锥射穿了他的皮盔,将他的头皮豁开一道口子,血顺着方见山的额头如溪水一般流了下来。
论刀法,这世间或许还有人强过沈宁。
比箭术,谁人是他的对手?
千军万马中,黑甲黑骑横刀立马,百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