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说出来,百泉一定会很开心,萧寒天也不必忧心忡忡,玉儿和唐心也大可以明正言顺地留在云顶天宫。”
“可是,一旦说了出来,朱宸濠恼羞成怒,一定会用极度惨烈的手段对付玉儿!”
“他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不!我不能让玉儿受到一丁点伤害!”
“还是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吧,就先让他们误会着!”
“等到日后,在杀死朱宸濠之前,我再亲口揭开这个秘密,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好让他气恼难当、死不瞑目!”
云霜雾打定了主意,便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寒天不愧是久经风霜、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失态了片刻,很快就冷静下来,问李飞阳:“玉儿去了哪里?我现在去找他!”
“他说要去闲云镇,他想喝黄老大的酒!”
“噢?什么样的美酒?竟让他如此惦记?”
“男儿泪!”
闲云客栈,萧廷玉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男儿泪”。
他醉态毕露,双眼通红,却仍不肯放下手中的杯子。
唐心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目光中满是怜惜。
她一向觉得,自己从小没有父母,孤苦无依,可怜的很。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拥有两对父母的萧廷玉,比她更加可怜!
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时候,难过、迷茫、伤心;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了,却更加的难过、迷茫、伤心!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他?”唐心微微叹息。
黄老大默默地瞅着萧廷玉手中的酒,脸上又露出心疼肝疼的神色。
“老大,我就说你的‘男儿泪’不愁卖吧?你瞅瞅,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伤心人儿!”黄老二打开酒葫芦,美滋滋儿地灌了几口。
“卖什么卖?也不看看喝酒的是谁?他就算把我的酒庄都喝空了,我也不能收他的钱啊!”黄老大一边说着大度的话,一边肉疼地盯着萧廷玉手中的酒壶,只恨不得跳过去一把给他夺过来。
这时,他忽然嗅到了黄老二酒葫芦中的香味。
这香味……黄老大使劲嗅了嗅,突然一巴掌就向黄老二轮了过去:“你这败家的!你居然偷我的‘甜心蜜’?那是我特意为豪门千金酿制的!一壶要卖一两金子的!”
黄老二轻轻一闪,躲过黄老大的巴掌,冲着他龇牙一笑,一溜烟儿跑出去没影了。
“败家的!准是又出去赌博去了!呸!”黄老大冲着黄老二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男儿泪”虽然苦、辣、酸、涩,却是伤心人的最佳良配。
黄老大愁眉苦脸地盯着萧廷玉,只盼着赶紧来个救星,把他给拖走。
他虽然心疼酒,却也更担心这个俊美的少年郎,只怕他会酗酒过度,醉死在这里。
一眨眼,就过去了六天。
这六天之内,萧廷玉一直沉醉在“男儿泪”里面,浑浑噩噩不知终日。
唐心一直静静地陪着他。
她知道自己疏解不了他内心的忧愁,也解决不了他遇到的困境。
她只能默默地陪着他,给他以精神上的支持。
一个丽色照人的美貌大姑娘,日日守着一个醉鬼,就难免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来客栈住宿、打尖的客人,难免私下里议论纷纷:
“守着这么美貌的大姑娘,这小子却天天烂醉如泥,可真是不解风情啊!”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不是傻子,也定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可怜了这姑娘!我若是她,早就跑了!何必每日里守着这样一个只会喝酒的窝囊废?”
“这姑娘要是肯跟着我,那我肯定会捧在手心里、藏在被窝里……”
……
对于外人的风言风语,唐心充耳不闻,只当是几只讨厌的苍蝇在耳边嗡嗡来嗡嗡去。
萧廷玉的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听见了吗?快跑吧!何必守着我这样一个窝囊废?”他看都不看唐心,冷漠地喝着酒、冷漠地说着尖锐如刀片、锋利的能把人心割下一片肉的扎心话。
“我不走!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陷入人生迷雾之中,找不到自己!”唐心很倔强。
“我孤单?我怎么可能会孤单?你该不会以为除了你,就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喜欢我了吧?就算没有,客栈旁边,不是还有“醉花间”吗?我怎么可能会孤单?”萧廷玉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
唐心不再搭理他。
萧廷玉的心思,她心里很清楚。他无非是怕日后连累到自己,所以想变着法子让她离开。
有情之人,贵在同甘共苦。
她要让萧廷玉知道,她可以与他同甘,也可以与他共苦。
唐心的态度越是坚定,萧廷玉便越是苦恼。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很颓废、很窝囊、很不成体统,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境。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毫无斗志,跟废人差不多,再也给不了唐心快乐与幸福。
他觉得唐心跟着他,将来只会受他的牵连,等哪天朱宸濠事败,他们就会一起被投入大狱,或杀头、或流放,迎来无比悲惨的结局。
为了不让唐心受他牵连,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她走,离开自己。
可是,尽管他咬着牙狠着心,说了许多扎心的话,唐心却还是不肯走。
“这个蠢女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傻女人!”他心里想着,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中有热热的东西几乎就要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掩饰自已的脆弱,萧廷玉装出酩酊大醉的样子,伏在桌子上,将那奔涌而出的泪,全都蹭到了衣袖上。
偶尔会有一些吃饱了撑的、觉得自己有几分本事,又百般无聊想找找刺激的猥琐男人,欺负萧廷玉天天醉的迷迷糊糊,便故意过来当着他的面挑逗唐心。
挑逗的结果,自然是被唐心打的屁滚尿流、满地找牙,还得赔偿店内所有因打架而被损坏的东西。
而且一谈到赔偿,黄老大就双眼放光,似乎浑身上下都满是银子的味道。他往往用两只肉肉的手指头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扒拉许久,然后告诉客人一个翻了十倍的价格。
这种事闹了两三次之后,客人们都老实了,知道唐心这个美貌大姑娘,是朵带刺的玫瑰花,只能看,不能惹。
黄老大心里却乐开了花:“嘿嘿嘿,我虽然不好意思收他们两个的酒饭钱,但是有人帮他们付呀!不亏本!还有得赚!莫非这就叫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古人果然没有骗我!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