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智灏叹了一口气，“我不否认我父亲重男轻女，一直以来，他也从来不掩饰这一点。甚至在我和阿臻的成人礼上，他就当着所有亲戚们的面说过，以后家产都是我们兄弟俩的，女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父亲……思想这么偏激的吗？”江尚峰想了想，“所以当初他带着邹芳冰离开，是不是就有了生儿子的打算了？对了，他跟你大妈感情好吗？”
“怎么说呢？小时候确实以为他们挺好的。要知道当年我父亲从国内出去的时候，真的是一穷二白的。要不是我大妈家里帮他，扶持他，哪有他的后来。哦，忘了说了，我大妈跟我表姨，就是我父亲的表妹是很要好的闺蜜，我父亲当年出国，就是投奔的我表姨家。所以可以这么说，我父亲能有后来的成功，绝对离不开我大妈的帮助。所以他这个想法一说出口，很多亲戚都表示了不满。尤其是我大妈娘家的那些人，甚至有直接骂他陈世美的。”
“所以，你家的家族企业，管理的都是家里亲戚吗？”江尚峰笑笑，“那你三个姐姐呢？她们在企业里是做什么的，对于你父亲的做法，又是什么想法？”
“三个姐姐就我大姐和姐夫在公司任职，我二姐是妇科医生，我三姐，你也看到过了，她对自己的专业更感兴趣。所以对于我父亲的想法，除了我大姐反应比较强烈以外，二姐和三姐都挺平静的。而且我二姐这个人一向跟家里不亲近，别说父亲的财产，我大妈去世前，要将她名下的一间妇科诊所留给我二姐，我二姐都没要。三姐嘛，她好像对家产从来都没有感兴趣过，对于她来说，研究人的心理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听起来，你二姐是你家的一股清流啊，她跟家里亲戚的关系还好吗？”
“这要怎么说呢，按照我二姐的性格，是没人愿意理她的。可是耐不住她技术好啊，生儿育女又是家家户户都要遇到的事情，所以谁也不敢保证，以后就没有求到她的时候，所以平时也不敢太冷淡了不是？算是……保持相应距离的一种相处方式吧。跟她关系最好的是大姐吧，其次应该就是我们兄弟俩了。”
邱智灏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跟她关系不错的主要原因是，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想要产生矛盾都找不到机会。至于其他亲戚，不会上赶着去跟她套近乎，因为没法聊天，但是也不敢说她的闲话。至于三姐，我想，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随时随地都能看穿自己心思的人吧？所以亲戚们对三姐基本就是避而远之的态度，或者……更确切一点的话，有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感觉。因为谁都害怕自己在别人面前一丝不挂，没有任何遮掩是不是啊？不过我大姐跟我三姐的关系倒是挺好的。特别是在安排公司人手的时候，三姐推荐进去的人，她都会接受。当然，三姐也一直帮她在父亲面前说好话。不然，依着我大姐和姐夫的智商，早在公司里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那你大姐就不怕被你三姐看穿吗？”江尚峰顺口问道。果然豪门事情就是多，看起来要通过邱家查出邹芳冰当年出国的真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她说习惯了，而且被看穿也没什么不好，省得装了，不是更轻松。”
“你大姐还挺想得明白啊。”江尚峰有些意外，“小邱，你有没有觉得你家的关系，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肯定有感觉啦，那么大一个家族，做不到面面俱到，那肯定就有勾心斗角了嘛。尤其是八十年代后期，国内放开了出国的条件，我家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国内亲戚们的来信。不是询问出国办法，就是要求出国担保的。”
说到这里，邱智灏顿住了，就是因为这些来信，让他对生母产生了好奇，好奇她成长的环境，好奇她和父亲的相遇，好奇她再次离开的原因。“不过那时我已经决定回国内了，所以我觉得这些事情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就懒得深究了。”
那些来自国内的信件，无一不在抱怨国内的政策，对于他们的压迫。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语气，就跟逃离深渊似的。所以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生母也是同样的心态，才跟着父亲来了星港城。一直到二姐告诉他，当年他们兄弟俩是在M国出生的，按照M国法律，他们可以把国籍落在那里。可就在那个人人都以得到外国国籍为荣的年代，他的生母却死活不愿意，最后还是让父亲将他们的户籍落在星港城。
“所以你觉得，邹芳冰当年跟随你父亲离开国内，也是跟你们家亲戚一样的想法？”果不其然，江尚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不过，我觉得想让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放弃学业出国的话，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了，你家在九十年代的经济条件怎么样？”
“一般吧。”邱智灏沉吟了一下，“不然也不会想着回国内投资了。江队你也知道，那时候资本是不看好国内的，尤其提防着国内的政策。就怕一纸红头文件，十年心血无归。所以我父亲这么早来到国内投资，肯定是外面没混好啦。”
江尚峰倒是被他逗笑了：“不孝顺啊，这么说自己的父亲。对了，你父亲跟你提起过邹芳冰跟他出国的原因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邱智灏有些难堪了，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提过啊，就是因为两情相悦，为爱奔赴天涯啦。我以前没见过生母，所以一直都是相信这个说辞的。毕竟九十年代的时候国内引进了那么多爱情作品，一时间爱情泛滥，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二个嘛。不过现在嘛……”邱智灏耸了耸肩，“江队，你也不是没见过邹芳冰，你觉得她会是那样的恋爱脑吗？”
“那据你猜测，邹芳冰会因为什么原因出去呢？”江尚峰沉吟道，“甚至连请假都没有请，是就此放弃了学业呢？还是她觉得能赶在开学前回来，所以不需要请假。”
“我猜不出她出去的理由，但是请假这件事嘛，我觉得是后者。她应该是觉得能赶在开学前回来，所以没想到去请假。”邱智灏认真地说道，“正如江队你说的，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是很高的，几乎没有人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可惜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猜测。”江尚峰颇为无奈。
他很想追查邹芳冰的事情，也直觉这件事情追查下去，可能会牵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秘密。可是目前邹芳冰的事情，别说追查了，就连立案的条件都没有。也就是说，他们想查也无从入手呢。
“江队，姚芊书的案子，我们要怎么介入呢？”邱智灏突然转了话题。
鉴定报告出来，五年前在N国失踪的曹悦宁，突然出现在安塘市，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巧的是，跟邱珊红还有关系。他们是不是可以曹悦宁的案件作为切入点，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私下里去追查邹芳冰的事情了，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有邱珊红在，曹悦宁的事情，邱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江尚峰眼睛一亮，不错，从这件事入手，有可能会比直接调查邱家有用得多。不，只需要调查邱珊红就可以了。虽然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看不出邱珊红和邹芳冰有太多的交集，但是江尚峰凭直觉认为吗，邱珊红绝对是关键人物。
“东西已经递上去了，怎么介入，看省局统一安排吧，这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江尚峰打起了几分精神。他心里清楚，相比曹悦宁的案件，邹芳冰的事情应该更有挖掘的价值，而这个价值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让谁都无法想象的真相。
只是可惜了，眼前这个最好的邱家人选，似乎对自己的家庭不怎么感兴趣，了解得也不多。江尚峰颇为不满地瞟了邱智灏一眼，随即又自我安慰了。也是，这家伙要是对自家感兴趣的话，就不会回国考公务员了。虽然他进来的时候，也是开了一点点后门的，不过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炼，现在已经算得上优秀了。
想着，江尚峰又问道：“你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吗？上次去三水市长途车站调查的时候，你还说陪着姚芊书的人，极有可能是他。那你后来又跟他联系过吗？核实过这件事吗？”
“我去联系过他，但是没有联系上。”见江尚峰提到了自己的弟弟，邱智灏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躁动不安了起来，“三姐告诉我说，他在准备毕业论文，又新接手了公司事务，最近非常忙。都快成空中飞人了，手机打不通也很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