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场给谁看的?就是给那些最不关心你的人看的。我们不做这种蠢事。
三年匆匆而过,秋艳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好,小忠在厨师学校已经学习了多半年,而何晶晶和周焘也面临着择业的问题。他们离开了就读七年的母校,回到H市,找了个便宜的民房住下,看看有没有机遇。
“我们先在H市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学校,如果不行再回你的县城,你看怎么样?”周焘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想着有了研究生学历会好些,但是现在看来,我们的专业一点都不缺硕士学位。”
晶晶浏览着那些学校的招骋启示,有点沮丧。稍微好点的学校,都要求有硕士学位,甚至只要985、211大学的,由此可知竞争有多激烈。
“你想过没有,那些城里的大学生,就算再不济,也有个父母的家可以住着。可是我们呢?即使找到了工作,以我们的工资水平,除去日用,连个首付都得攒多少年,更别提怎么还房贷了。”周焘说。
“我当然想过,我们不能跟他们比,我们只能靠自己。最艰难的考研读研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我不信还克服不了这些难题。”晶晶说。
“你总是那么阳光,那么自信,没有你我感觉我都走不到现在。”周焘说。
“哎,你看,这个学校还可以,只要求本科毕业,我们可以去试试。”晶晶指着一个启示对周焘说。
几经周折,几经努力,他们最后终于在一个职业中学找到了工作,开始了在H市的生活。
两个人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周焘家很穷,完全没有能力给予任何支持,却又希望他能回到村里任教,好给他们养老。
“在村里有吃的有住的,不用花钱,让你媳妇也一起来。”周焘的父亲说。
“你怎么想的让人家一起来?来跟我一起住这三间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吗?还有一间是漏水的。”周焘指着他家的破房子说。
“她想嫁给你就不会嫌你穷,她不是都跟你住一起了吗,你让她回来她还不听?”父亲说。
“住一起怎么了,住一起就要跟我一起跳火坑啊?她随时能踹了我,你就看你儿子打光棍吧。”周焘说。
“你在外面有啥啊?咱家虽然没房子,可好歹有个宅基地,你以后想盖什么盖什么。咱家还有几亩地,就算挣得少也饿不死。”父亲说。
“我辛辛苦苦读了那么多年书,就为了饿不死吗?”周焘真是哭笑不得。
“那你的意思,你要在市里边结婚?你用什么结婚?”父亲说。
“出租屋。工作已经找到了,我们会努力挣钱买房子的,我要让我的孩子从小接受好的教育。”周焘说。
“行,你觉得自己有本事,就折腾去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说。
“你不用帮忙,晶晶也不跟我要彩礼,我们结婚很简单,领个证就行了。”周焘说。
“这么说来,自由恋爱还是有好处的。”父亲一听说不用彩礼,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周焘看父亲那个吝啬的样子,觉得有些羞愧。他和晶晶读研的这三年,除了做家教挣钱,大运也经常接济他们。他的父亲反对他读研,一分钱也不给他,三年别别扭扭的过去,他也很少回家。
别的女孩子研究生毕业,大多数嫁到了城里,或者有家里的支持,一结婚就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可是晶晶跟他在一起,还要一直贴补他。
晶晶不比别的女孩差,她努力、阳光又善良,可是自己却这么没出息,给不了她该得的幸福。
“晶晶,我们现在没有钱办个体面的婚礼,我真觉得对不起你。”周焘说。
“讲排场有什么用?排场给谁看的?就是给那些最不关心你的人看的。我们不做这种蠢事。”晶晶说。
“你真开明,我不得不佩服。”周焘说。
“要是这么多年居于人下还没让你明白这些,那什么才能让你明白?穷人有面子吗?没有!所以也不必硬撑。面子不是硬撑的,是背后的资本撑起来的。”晶晶说。
“可是你偏偏看上了我这个毫无资本的穷小子。”周焘说。
“你可以看低自己,但不要看低我,我可不会那么没眼光。你要是一点资本也没有,我干嘛把五年的青春投你身上?”晶晶说。
“我有资本?我怎么不知道呢?”周焘说。
“有啊,诚实、守信、努力、有感恩之心,这些都是你的资本。”晶晶说。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连一块钱也换不来。”周焘神情里有些落寞。
“那是你没往长远看。这个时代不缺人才,别说大学生,研究生都泛滥了。可是这个时代缺德才兼备的人,缺有格局的人,越往上越是这样。”晶晶说。
“可现在招聘都是看学历、经历,有谁看品行格局呢?再说品行好的往往混得不好,反而是钻营的人爬得高。”周焘说。
“你这话有根据吗?”晶晶问。
“根据?你是说实例?”周焘问。
“对呀,这和做研究一样,你不能凭感性说,得有理论依据才行。”晶晶说。
“我这样一个小草根,只是在底层的圈子转,上层的事我也不了解啊!”周焘说。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愤世嫉俗。你把成功和钻营挂钩,就会自然而然把自己的贫穷和社会不公挂钩。那你就看不到真正的现实了。”晶晶说。
“那你说真正的现实是什么?”周焘问。
“每个圈层都有好坏人,上层的小人并不比底层多。反而是底层的竞争剧烈,人们更容易不择手段。”晶晶说。
“这倒是的,但我不会不择手段。”周焘说。
“这就是我说的,你的优点。如果已经在生存的底线挣扎,却又不失自己的本真,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就会一飞冲天。至于那些靠钻营的人,他们成不了大事。”晶晶说。
“可历朝历代,那些奸臣不也混得风生水起吗?”周焘说。
“可是有几个落了好下场呢?不但自己没有好下场,祸及子孙的也有。”晶晶说。
“这倒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周焘说。
“所以,哪怕不得志,也不能不择手段。我不指望你一飞冲天,但至少我不能和一个势利小人同床共枕。”晶晶说。
“得志之时,你的德行是荣耀,可不得志之时,你的德行常常被嘲笑。”周焘说。
“不笑不足以为道,让他们笑去吧。每个人看重的不同,道不同何必强求一致?”
“懂我者,晶晶也。有你的认可,就算所有人都踩我,我也不怕了。”周焘说。
“别那么自作多情,人家都忙得很,谁稀罕踩你,你没有那么观众。”晶晶笑道。
“哦,这样啊,好吧,那我们还是悄悄领个证,好好过日子吧。”周焘也笑了。
“这正是我的意思,不过亲近的人还是得通知的。我们就说要旅游结婚,简单在饭店摆几桌,然后我们趁国庆节放假去周边旅游几天。”晶晶说。
“我看可行。这样花费有限,又可以享受旅行。”周焘说。
参加婚礼的只有晶晶和周焘的家人以及最亲近的朋友。田文成也来了,秋艳为晶晶的婚礼安排了饭店。
这些人都是见证了大运重建家庭以来所有经历的人,他们衷心为大运高兴,现在女儿又回到了身边,还有了半个儿子。
“大运,晶晶现在工作了,你也不要那么辛苦了,该退休就退休吧。”酒过三巡,田文成说。
“他们这些农村出来的大学生不容易,自己在城市没有根基,一切都要靠自己。我说过得给晶晶准备点像样的嫁妆,这事我早就想好了,我给小忠付了首付,也给晶晶付上首付。”大运说。
“那你一直在为这个攒钱?”田文成问。
“不瞒你说,差不多够了。完成这两件任务,我就不那么拼了。”大运说。
“小忠不是离婚了吗?这后续怎么着了呢?”田文成问。
“他马上要从厨师学校毕业了。他要是开了饭店,我和秀云就转让了超市去给他帮忙,我也不出去打工了。”大运说。
“可会厨师和开饭店可还差得远呢,你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凡事留一手。先别急着转超市,等饭店真的开起来再说。”田文成说。
“你呀,对我的事比谁都上心,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快转让的。”大运说。
“那是,我不上心谁上心?这对象是我帮你介绍的,你要是不幸福,我也不安心。”田文成说。
“幸福,怎么不幸福。虽说是辛苦些,谁的生活还不辛苦啊?关键是跟秀云结婚以后我感觉生活又有奔头了,受些辛苦也是值得的。”大运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田文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