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孝仁坊,职方司斜对角一座中等规模酒馆的二层雅间内,乾泰铎点了十个菜,一壶上好的桂花酿,坐在交椅上哼着小曲。
少时,职方司员外郎胡子彦和两位侍卫被伙计引到雅间,看到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乾泰铎就是一皱眉。
乾泰铎连屁股都没抬,看着四十多岁,一脸横肉的胡子彦,与南宫羽描述的长相一般无二,便拱手道:“胡大人?久仰。”
胡子彦撇着嘴拉开交椅,肥大的屁股坐了上去,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斜着眼开口道:“你就是贾明?”
“没错!”
胡子彦冷哼一声:“你的名字很有意思?怎么听都不像真名。”
乾泰铎在心里暗暗骂了南宫羽一句,开口道:“名字不过是一个应承。”随即给胡子彦满上一杯酒,岔开话题道:“这是上好的桂花酿,大人品尝一下。”
胡子彦鼻腔中“嗯”了一声,端起酒杯闻了闻,冷笑一声,又将酒杯放下,开口道:“你差人给本官送信说有要事相商,我想先听听你口中的要事。”
乾泰铎给自己倒了一杯,谄媚一笑:“对我来说是要事,对手眼通天的胡大人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胡子彦摆手打断,有些不耐烦道:“奉承的话不必说了,本官今晚当值,咱们开门见山。”
乾泰铎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瞟向把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胡子彦转身冲两人摆摆手,侍卫抱拳施礼后,走出雅间把门关好。
乾泰铎正色道:“胡大人,我有位表兄被关在职方司大牢,也不是什么大事,劳您通融一下。”
胡子彦冷哼一声,起身厉声呵斥道:“本官与你素不相识,你找错人了。”
乾泰铎连忙起身拦住作势要离开的胡子彦:“大人别急,我这里有拜帖。”
胡子彦撇着嘴,冷声道:“拜帖在哪?”
乾泰铎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拉起胡子彦的右手,放在他手里:“大人不认识我,难道不认识它吗?”
胡子彦斜着眼看了看手上两张一千两银票,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一副贪婪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有拜帖你不早拿出来。”
“都怪在下愚钝。”乾泰铎故作懊恼,将胡子彦让回座位。
胡子彦并没有收起银票,而是把银票放在桌上,开口问道:“你这位表兄叫什么名?”
“李三。”
胡子彦闻言刚要拍桌子发飙,目光又瞟见充满魔力的银票,随后警惕地看了看乾泰铎:“你和李三真是表亲?”
乾泰铎一脸肃穆:“胡大人,这亲戚还能乱认吗?再说他现在被关进大牢,寻常人躲都来不及,要不是沾亲带故谁能往前靠。”
胡子彦冷笑一声:“看来贾老弟对你的这位表兄了解不多呀,他真实的身份是马帮的头目,负责看管马帮入城的暗道。”
乾泰铎正色道:“这点我和家母确实不知,对于马帮在下有所耳闻,不过一个小小的头目能掀起多大风浪。”
“你可知他因何被关进大牢?”
乾泰铎故作一脸茫然:“在下听说他被冤枉与人勾结,将人偷偷带进都城吗?后来证实这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胡子彦三角眼一瞪,冷声道:“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乾泰铎“嘿嘿”一笑:“商人自然有商人的方式。”
胡子彦轻描淡写道:“贾老弟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丝绸生意。”
“贵宝号是?”
“明州天诚商号。”
“既然是丝绸生意,可知四大名锦?”
“苏州宋锦、南京云锦、四川蜀锦和广西壮锦。”
“宋锦分为几类?”
胡子彦根本不给乾泰铎喘息的机会,立刻追问道。
“重锦、细锦、匣锦、小锦四类。”
乾泰铎的对答如流,令胡子彦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他还是微微皱眉继续问道:“贾老弟庆安口音倒是纯正的很。”
“祖居庆安府,后因家中生意迁至明州。”
“原来如此。”胡子彦把头凑近乾泰铎,低声道:“你说的没错,不过你这位表兄好不小视,竟然得罪我的顶头上司。”说完,他身体靠着椅背上,轻叹一声:“老弟想捞他出来不容易啊。”
没有谈不成的生意,只有谈不拢的价码。
“上司当然不能得罪。”乾泰铎心中冷哼一声,从怀中又掏出三张银票放在桌上,微微一笑:“职方司我没有相熟之人,这三千两您帮忙上下打点一番,如何使用全凭大人做主。”
五千两银子!胡子彦虽然贪腐,但他一个小小六品员外郎,何曾见过这么一大笔钱,够在都城繁华地段置办一座宅院,还的是座带后花园的三进院。
胡子彦眼珠转了转,依然没收起银票,反而把玩起桌上的酒杯,自语道:“本官真没想到,一个寿材铺的老板竟值这么多银子。”
“老狐狸!”乾泰铎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胡大人有所不知,我表兄三代单传,他娘临走前把他托福给家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血浓于水,家母得知表兄有难,整日以泪洗面,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出来。”说罢,还象征性挤出两滴眼泪。
胡子彦在心里盘算一阵,然后开口道:“按理说李三的事已了结,这个人留也没有多大用处,不过,这件事牵扯到姜大人...”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银票,笑眯眯问道:“贾老弟来都城多久了?”
胡子彦的话锋突转,令乾泰铎猛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脱口答道:“三天。”
“在哪家客栈落脚?”
“我在百花楼包了个房间。”乾泰铎脱口而出。
胡子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哈哈哈!看来老弟也是性情中人!”
乾泰铎会意一笑:“大人要是有雅兴,小弟改日做东。”
胡子彦摆摆手,轻叹道:“哎!本官是心善之人,不忍你母亲偌大年纪再遭打击,这样吧,我回去后打听一番,明天这个时辰,你还在这个雅间等我。”
乾泰铎立刻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起身躬身施礼:“一切就拜托胡大人了。”
胡子彦将银票揣进怀中,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正事谈完,两人这才开始推杯换盏,乾泰铎使出浑身解数,哄的胡子彦不时发出阵阵嬉笑。
亥时一过,微醺的胡子彦提出回司当值,乾泰铎搂着他的肩膀,将他送出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