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腊月初八，黄昏，洛阳。
洛阳在隋炀帝时，是为东都。虽过了数百年，但其繁华富丽，仍是不凡。而洛阳的武林俊彦、豪杰之士亦在所多有，门派林立，武风甚盛。
大雪弥漫，朔风如刀。
洛阳城外一条官道上缓缓行驶着一辆马车，车内端坐着一名萧疏轩举、面目清癯的白袍大汉，他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虽已是壮年，但无情的岁月仍未能在他脸上留下多少沧桑的烙印。此刻，他正温柔地望着怀里。
他怀中蜷缩着一个女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她的眼角眉梢已有了几丝皱纹，但丝毫掩饰不了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四下里一派宁静，天地间一派宁静，唯有漫天簌簌落雪和那车夫嘴里唤出的“得儿，得儿”的催马声。
这白袍大汉一挑车帘，望了望外面的飞雪，忽道：“过几天，我要去一趟杭州。”
那美妇脸上的笑意突然不见了，代之的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忧虑：“靖哥哥，伊剑歌是你朋友，你非要跟他决斗吗？”
“江湖中充满了血腥与仇恨，有的人连良知与道德都可以出卖，本就没有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那白袍大汉脸上忽然有了怒意，声音中也充满了怒意，“不错，他的确是我的好友，可他……他这畜牲！屠兄弟与他素无瓜葛，而他竟血洗了‘神拳门’一百三十八条性命，我怎能不为屠兄弟讨个说法？”
那美妇闻言坐直身子，轻轻靠在白袍大汉的肩头，柔声道：“靖哥哥，我好怕！”
那白袍大汉眉头一蹙，遂伸臂将她揽入怀中，“蓉儿，我不会有事的。”抬眼望向车门，呆呆出神。过了片刻，喃喃道：“他的‘辟天剑法’当真便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吗？”
那美妇将脸颊贴在丈夫那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上，轻声道：“伊剑歌武功极高，又是织梦城主，势力很大……”
“蓉儿，”白袍大汉轻轻打断她的话，“伊剑歌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但想来也绝不至围杀于我。若论单打独斗，他未必便是我的对手！”
那美妇眼角却已有泪水悄然滑落，一声轻叹：“但愿你们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决斗！”
那白袍大汉口唇微动，似是还欲说些什么，那美妇突然一掀车帘。天色已经黑了，遥远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小星，闪烁明亮的光芒。然，再明亮的光芒也比不上情人眼中的情意。那美妇眼中一片柔和温馨，而白袍大汉却叹了口气。
“叹气”绝不是一件温馨的事，那美妇却并未感到惊异，她的声音平静如水：“靖哥哥，你又想到了烦心事？”
白袍大汉的声音却不平静，他道：“我想起了一件令我想不明白的事，你说雪师弟为何要将铁花堂灭门呢？据我所知，他与铁花堂主‘铁花钢刀’童西京之间并无梁子呀！”
那美妇淡然道：“没有梁子并不代表没有理由，难道金枪门、飞天堡、贺家山庄都跟他有梁子吗？他为何要屠戮这许多门派？莫非……这还是跟伊剑歌有关？”
“伊剑歌？”白袍大汉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那美妇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难道伊剑歌这次召开武林大会不是为了对付护花宫？”
白袍大汉点点头，“其实，伊剑歌要跟护花宫过不去并没有错，他总算做了一件善事。”
那美妇显是一怔：“雪满天是你的师弟，你……”
白袍大汉突然脸上犹似罩了一层严霜，怒道：“我想不明白雪师弟为何要做出这么多天理不容的事，师父为何又任由他胡来！唉，也不知师父怎样啦！”
听他话中之意，他好似跟护花宫主“九嶷王”雪满天之间还有同门之谊，莫非他也是护花宫的人？
“靖哥哥，你不必为尊师担忧，他的武功已到了通神境地，世间又有谁能伤得了他？何况……”话未说完，那美妇剧烈地咳嗽起来，“啊”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种跟血一样的红晕，一种病态的嫣红，就像是一团来自地狱中的烈焰。
那白袍大汉急忙上前相扶，语声中充满了关切之情：“蓉儿，是不是你的旧疾又发作了？”那美妇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住滚落。
白袍大汉一声长叹：“岳父的那枝毒箭本应射在我身上，却让你替我受……”
“靖哥哥，你莫要这么想，我……”话未说完，那美妇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袍大汉轻轻抚摸着妻子那张绝美的脸庞，叹道：“当年若不是我将你带走，你也……”
那美妇用两根春葱般的手指轻轻按住了丈夫的唇，柔声道：“你错了。”
那白袍大汉一怔：“我错了？”那美妇微微一笑：“若我不愿跟着你，就绝无人能将我带走！我爹不同意咱俩的婚事，主要还是因为我偷了他视为至宝的《云荒秘图》！”
白袍汉子苦苦一笑，“世间哪会有《云荒秘图》，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不如就将它送还岳父吧！”
那美妇点点头：“我也想回去探望一下爹爹了！”
白袍汉子笑了笑，“还有焕儿，他还从未见过外公呢！”
那美妇嫣然一笑，投进丈夫的怀抱。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劲急的马蹄声响。
白袍汉子一挑车帘，只见四匹健马已然到了近前。马上之人俱是黑衣劲装，腰挎长刀，其间有一名打扮妖娆的妙龄女子。
白袍汉子眉峰一蹙：“老赵？”那四名黑衣人当即翻身下马，当先一名络腮胡子的彪壮大汉带头一躬身，道：“四大护法参见楼主。”
白袍大汉道：“你们怎知我要来？”老赵道：“楼主一路行侠仗义，江湖中谁人不知，我等特来迎候楼主大驾。”
白袍大汉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快起来说话！”那妙龄女子一声娇笑：“楼主，我可是个女人哟。”
白袍大汉笑道：“原来是红尘护法，你怎么也来了？”那女子道：“我也是四大护法之一呀。”白袍大汉微笑道：“我知道，只是……你的生意不忙吗？”
“不忙。”红尘道，“就是打理几家怡红院而已。”
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她管辖的这几家青楼实际上是个情报组织。
白袍汉子一声轻叹：“真是难为你了！”红尘笑道：“没事，我的工作一点儿也不累。”白袍大汉讪讪一笑：“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我明白，楼主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吩咐，我随时为你效劳。”红尘抛了个媚眼。
“楼主不是问你这个，”老赵插口道，“他是问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一点儿也不累呀，就是做妓 女嘛，只要会劈 腿就好了。”红尘道。
“不是这个！”老赵吼道，“工作……”
红尘忽然上前一步，福了一福，“楼主，请放心，我的情报工作进展的很顺利。”
“小红，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不是这个！”老赵怒道，“楼主是问……”
“就是这个。”白袍大汉道，“小红，最近什么情况？”
红尘道：“江湖上发生了一系列大事，容我细细说……”
白袍大汉截口道，“伊剑歌那边没什么事吗？他除了召开武林大会之外，就没别的安排？”
红尘想了想，道：“前几日他老婆去世了，听说是得了一种极为古怪的病，还有……”
“天黑了，我们回家吧！”说罢，白袍大汉放下了车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