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行。”邱智灏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比大了一岁的男生，心里也是各种感慨。
从这两天的调查来看，他们的母亲应该是关系非同一般的闺蜜无疑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有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呢。没有意外？邱智灏苦笑了，真的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可能都没有出生的资格。
“我只是不想那个孩子因此受到牵连……毕竟，他是小雪的亲骨肉。”邹芳冰看着马泽昊，心里是忍不住的痛惜。也许，他是小雪在这个世上，唯一真正的亲人了。
此时马泽昊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抬起头来，眼神中还有些茫然。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从高高兴兴去拜祭生母，告诉她自己大学毕业了，马上要考公务员了，变成了父母双双被羁押，要面临判刑。这样的变化，无异于从云端直接被摔进了泥潭。
而他，也从警察口中，知道了让自己最为难堪的身世真相，以及即将要面临的困境。父母曾经的错误，让他不再有考公的资格。甚至想留在本地都会困难重重。毕竟，现在的媒体这么发达，父母和生母之间的纠葛又是这么离奇，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而这一切的到来，都是因为自己的那一通报警电话。如果当初他没有报警……不，他不后悔，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接受惩罚。而他是父母千辛万苦养大的，他既然接受了父母的关爱和培养，那么和他们一样承担后果，也是必须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无法给他们做无罪辩护，毕竟，就算后来生孩子是崔雪容自愿的，但是他们绑架囚禁也是实打实的罪行。最好的律师，辩护到缓刑，就已经是很厉害了，但是这对马泽昊的影响依然存在，用处不大。”
看着马泽昊的神情，邱智灏是说不清的无奈。他知道马泽昊无辜，无奈正是父母的罪恶，才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所谓的原罪，或者就是这个意思吧？
邹芳冰走到马泽昊身边坐下，轻声问他：“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可以帮忙请律师。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你父母无罪，但会努力不让你受牵连的。”
“不，不用了邹阿姨，谢谢你的善意。”马泽昊看向邹芳冰，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换上了一个阳光的笑容，“虽然我爸妈做的这些事情，我都不知情。但是我也不能否认，没有他们的不当行为，我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你看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这么矛盾，我既然享受了好的，那就不能逃避坏的，对不对？既然命中注定我是带着罪恶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么我愿意用自己的诚心，去洗清这份罪恶。所以，我愿意承受所有的一切，我也相信人生的道路，肯定不是只有一条的。”
“好孩子。”邹芳冰伸手，轻轻拥住了马泽昊。然后拿出手机，说道，“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阿姨希望你有困难了，能来找我。”
“好的阿姨。”马泽昊很高兴，也拿出了手机，一边扫码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就是我妈妈……我是说我的生母，心心念念的那个闺蜜，我还想从你这里，多了解一些我妈妈的事情呢。她住在家里的时候，我还小，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有些不太清楚了。”
邹芳冰神情一滞，她很想说，我对你妈妈的了解，可能都还没有你多呢。可是她不敢说，怕说了马泽昊不会来找她，而更担心的是，她好像无法解释清楚其中的原委。
走出公安局的时候，邹芳冰突然问邱智灏：“如果……我遇到的，也是崔雪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择？大义灭亲，还是装聋作哑，当这一切都不存在？”
“生活没有如果，如果你非要有的话，我更希望父亲没有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也没有让我来找你。”邱智灏揶揄道，“毕竟，我是听着父亲和你两情相悦的故事长大的，所以你觉得，我会更相信哪一个故事？”
“两情相悦？”邹芳冰嗤之以鼻，“两情相悦所以替换掉我所有的记忆？”
邱智灏脚步一滞，突然问道：“我们现在以什么身份，来探讨这件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是母子，我不会跟你争辩，只会暗自庆幸，我爸不是国内的，所以可以把你骗得那么远，远的你想让他承担后果都没有办法。”
“你是觉得我不该恨你父亲？”邹芳冰盯着他，“那如果是警察和当事人呢？”
“那我会首先告诉你，女士，在指证他人之前，请先提供相关的证据，否则就是诬告。”邱智灏耸耸肩说道，“你别忘了，你不是崔雪容，留在国内把你藏起来就可以了，你是被带出了国外的。当年出国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各种审批就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如果不是你自己愿意，想带走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父亲当年来安塘市投资的时候，阵仗也是不小的。不敢说像现在的明星，二十四小时有狗仔蹲守吧，也是时不时有记者拜访的。所以你觉得，他能把你藏哪儿？行李箱吗？所以你现在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同仇敌忾，我还真是不好回答。我只能说，先找到了真相再说，你觉得呢？”
邹芳冰有些泄气：“你应该也清楚，记忆替换是不可逆的，所以你打算怎么找？”
“你回邱家去吗？”
邹芳冰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让我好好想想，毕竟在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出国的印象。所以……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
“那不去真相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你希望我回去？”
“我希望你找到真相，不是说人生三大问题吗？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我要做什么。现在我想弄清楚我从哪儿来，不是很正常吗？”邱智灏说着，微微瞥了她一眼，“这么多天了，我都没有问过你呢，你对于我们……是什么想法？”
“很神奇，很迷茫，很不知所措。”邹芳冰倒是坦然，“就像是做梦一样，或者说，像现在的穿越网文一样，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你对崔雪容和你自己妈妈的感觉呢？熟悉还是亲切？”
“都有一点吧。”邹芳冰皱眉，“就是感觉比较接受，至少比你容易接受。”
“所以，回去也不见得就没用是不是？”邱智灏在车子边停下了，“至少，你可以去看看，邱家哪里有你熟悉的地方，也许能够拼凑出一点真相呢。”
“你不是说，你父亲留给你一本书吗？回去后你先拿给我看看。”
邹芳冰说着，就看见江尚峰朝他们走来，看见她笑着问道：“方便聊几句吗？”
“没问题。”邹芳冰一点头。
“你刚才一直在看崔雪容留下的那本诗集，你很熟悉中国古典文学吗？”
邹芳冰愣了一下，崔雪容留下的是席慕容诗集，和古典文学有什么关系？因此她困惑地问道：“江警官怎么会这么问？是因为我说了湘妃的典故吗？这不是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吗？就凭这……跟我喜欢古典文学有啥逻辑上的关联吗？”
江尚峰似乎也觉得自己牵强了，笑了笑说道：“我看到你当初就读的专业是纺织，所以很奇怪……我指的不是崔雪容的书，而是你的会所。”
“那会所我已经开了十年了，怎么可能不熟悉呢？”邹芳冰有些搞不清江尚峰的意图，“至于说当初的专业，你觉得我还能想起来吗？”
“倒也是。”江尚峰沉着地点点头，突然说道，“方便换一下车吗？”
邹芳冰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点点头，拉着唐素梅去了赵成渝的车子。
这里江尚峰一上车就问道：“你最近一直跟邹芳冰在一起，看出点什么来了没有？”
“头儿，你有话直说就好了。”
“你也知道，邹芳冰当年离开国内的原因，直接影响到这件事情的性质。可是现在邹芳冰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父亲又已经过世了，所以……”江尚峰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跟你父亲在一起的时间长吗？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办法，让邹芳冰跟他走，还留在邱家，并且生了两个儿子。他应该不会用马建军这一套吧？”
“头儿，你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不瞒你说，在找到邹芳冰之前，我都觉得我的家庭挺正常的，至少在中产阶级这个阶层，是挺正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