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外地,暂无住处。”石翼知面医不言假,如实说道。
老者轻“嗯”了声,然后收了手,看向那年轻后生说道,“窗儿,不错,这小姑娘就是气血迷心,虽看似不重无生命危险,但如误医或耽误了医治,恐怕会出大症,悔之晚矣。”
说到这儿,老者朝石翼说道,“既然你们还无住处,如不嫌此处粗鄙,那就先住在这儿,待天亮后再做打算。窗儿给他安排个房间,当务之急是先给这小姑娘治病。小伙子,你跟着五儿,先抱着这女孩子去客房吧。”
石翼听到这儿,再不明医理也知玥儿形势危急,听老者一番安排更是心存感激,他听着玥儿喘息越来越重,呼吸愈加困难,更知情形危急,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对着老者猛磕了三个响头,迭声说道,“谢谢老医公,谢谢老医公!”
那年轻后生见了,连说“使不得,使不得。”赶紧将石翼拉起。
老者急摆了下手,感叹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行此大礼,不可行此大礼。这样——老夫怎消受得起?”
“医公言重了,救人性命如同再造之恩,岂有不跪之理。“石翼急切道,”谢谢医公救命之恩。”
那老者听石翼之言,未再说话,脸上现出诧然之色,显然他没料到这魁梧男子看着虽有些粗壮,哪知竟有如此见地,说出这伦理之言,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他冲石翼挥了挥手,示意他带玥儿离开,然后他侧身坐在一侧的桌前。
“顺儿,你过来, ”老者在草纸上刷刷写了几笔,然后递给一侧的何顺,吩咐道,“你过来先将这副药抓了熬了。”他一停顿,就站起身,对那年轻后生说道,”窗儿,我们走。”
石翼抱着玥儿,跟在那小伙计五儿后面,还未出房门,就听身后那叫何顺的伙计疑问道,“少医公,这药钱怎么办?”
“先救人要紧,”那少医公说道,“先去抓药,先治病闲下来再说。”
石翼听了,不由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真是大意,竟分文未带。此刻,他也不能假装未曾听到。他想城门一开,倭瓜就会带那个飞红姐姐来找他们,就转头说道,“那个何顺兄弟,我,我确实没带银两,等天亮有人进城,就结药钱。”
“好,好说。”那何顺拿着药方,头也不回说道。
石翼跟着五儿出了房门,不由一怔。他没料到,这家药铺的院子竟又宽又深,纵深更长,正中对着的是五间正房,东西两侧更盖满了房子,足有十几间厢房。而那大门,更是高大宽广,马车能轻轻松松进入。
此时,远处有鸡鸣传来,天有些亮了。
院内的摆设更看得清楚,西北角竟能看出还有马厩。这样一来,再看这临街的铺子和这整个院子的布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可不是一般人家。
五儿开了院子西侧的一间厢房。厢房里外两间,里面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堪比镇上的客房,应有尽有。五儿刚点亮桌上的灯,那少医公就扶着那老者走进屋来。
何东窗拉过五儿,耳语几句。那五儿就跑了出去,不多时从外面拿过一条毛巾,并端过一个盆来,盆里面有没底的清水。他把它们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就顺带上门,出了房去。
老者让石翼坐在床上,抱着玥儿背对着她,他让石翼将玥儿的头贴在他的肩上,用手扶好。
听着耳边传过玥儿越来越重的喘息声,石翼心急如焚,他知道那老医公虽把玥儿的病说得平常,但实质却愈加严重,因他能听出玥儿的呼吸里有顿挫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一样,呼吸越来越难。
“一会有什么状况你一定不要动,你只管扶好这女娃子就行,不然会出岔子。”老者拿起那少医公递过来的一根银针,看了眼石翼,郑重说道。
“是……”
石翼话音刚落,那老者已出手快捷,瞬间就将多根银针扎进玥儿的后背及脖颈上。
石翼心惊肉跳地看着,老者每扎一针,他就觉得玥儿呼吸一顿,稍作一停,似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里。而他更是心如刀割,似跟着那针尖滴血。他强忍着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如不是老者先前说教,知他在给玥儿医治,他早就忍受不了了,将那些针统统拔掉。他只觉得满目泪水,不时抬眼看向那个老者,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些针伤了玥儿。
显然,那老者知会石翼的想法,他边用手瘦长的手指捻着那长短不一的银针,边自言自语,“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好了。”好似安慰着石翼。
半盏茶工夫。
“好了,窗儿你做好准备。”老者边拔那些银针边对一旁的那年轻后生吩咐道。
石翼见那年轻后生将烛火放在桌上,又端起那个盆,放在了他的身后。他有些疑惑,但随即便明白了。
但见老者伸出手掌,轻轻地在玥儿背上抚了一会,接着他“啪”的一声拍在玥儿背部。
“呜——”伴着玥儿口中吐出一阵长长的呜呜声,石翼只觉得玥儿的身体开始有些颤动,接着只听玥儿张大了嘴,她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难以呼吸。
“咳!咳!”伴着两声剧烈的咳嗽声……石翼只听到两口东西被玥儿重重地吐了出来,“哗哗”两声,落在了身后的水盆里。
半晌,一声似来自极远之地的抽泣声在石翼耳边幽幽响起,那哭声由远至近,由弱变强。
那哭声犹如冬日里寒风掠过清冷的山涧,凄婉阴冷而又悲怆……里面带着无尽的痛楚及委屈,恸了天地,悲了人间……让人听了无不动容又怆然涕下。
“呜呜呜呜……石翼,我们不回家了……呜呜呜呜……老天爷怎么这样对我?呜呜呜呜……石翼,我们走吧……”玥儿紧闭双眼,怀抱着石翼的脖子,大声决然地哭诉着,势将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那些委屈不甘都尽情地哭出来。
“好,玥儿,好,玥儿……”石翼紧紧地抱着玥儿,生怕一松口玥儿在他身边走掉。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随声附和着、安慰着玥儿……
“唉……”老者看着哭声悲切的这对年轻男女,看了看盆里那两团带着血丝的浓团,不禁唏嘘,“这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气血受这么大的委屈?”他一停,说道,“窗儿,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好好发泄发泄,你去看看那药熬得怎么样了?我还是担心这小姑娘会留下什么症状。”
“是,父亲!”那何东窗一手端着盆一手搀着老父亲,心底不禁暗暗佩服老父亲的医术了得,几根银针就化解了小姑娘因委屈憋气而淤积在体内的气血,因昏迷时间过长,他也知道,如果后继不好好调理,小姑娘会留下后遗症。
他和父亲刚走出厢房,就见前边一间东厢房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妇人急匆匆地向正房跑去,他一愣,难道因那姑娘无拘束的哭声,那青年公子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