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老爷夫妻来到二楼,只见这里大变样:正厅典雅齐整,书房精气神足。
就连儿子,也变得说话高声大气、自信满满。
难道,改风水如此灵验?
刚巧,甘政祺在州学时的经师来府作客,也随夫妻俩上到摘星楼。
经师对二楼的门额和条幅大加赞赏:“典雅,大气,自信!”
甘老爷又命儿子将新写的策论给经师过目,经师有点惊讶:“行文酣畅,气势充沛,文风雄健!政祺当在今次考试大放异彩!”
甘老爷夫妻顿时眉开眼笑。
甘政祺恭送父母大人和恩师下楼,再上楼时,见小师父还藏在廊柱后面不出来,就笑着说:“教我大声舒啸时倒有胆气,如今却怕成这样!”
漓豆哈哈一笑跳出来:“我不是嫌麻烦嘛!好了,你这里布置得差不多,德馨院那边只须两个时辰也完工,我且回去给师父和师兄煮晚饭。”
甘公子有点舍不得:“你这一走,我觉得元气泄了大半!”
“别胡言乱语,好好复习是真的!我看好你,今次你一定能考上!”
“明日还来么?”
“不来了。打扰你学习。”
甘政祺找不到让他再来的理由,只好将他送下楼去。
正想叫人备马车,管家早牵着缰绳站在旁边了。
原来老爷估摸小师父要回土地庙,就叫管家送回去,顺便把酬金交付了。
回到土地庙,甘府管家代老爷千恩万谢,说是改了风水后,少爷果然大变样,策论得到州学经师赞赏。
韩牛栋将酬金一数,竟然有二十两银子!
漓豆说:“等考了明经试,甘府还会送酬金来。”
立刻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不过也无妨,自己能预测一些事情,在师兄那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师兄自会管住嘴巴。
但是这一次不同,韩牛栋忍不住出声问:“师弟你能预测谁考得上考不上?”
漓豆知道麻烦来了,只能老老实实“承认”:“我梦见今次考试放榜名单。”
果然,韩牛栋接着问:“那,我在名单里否?旭祥在否?”
“这......我只看到了一半,前十五名的......”
“那就是没有了?”
漓豆有点抱歉,说:“真没看全,但我相信,师兄你一定榜上有名!”
说着给他一个笑脸以资鼓励。
韩牛栋被她亮闪闪的笑眼感染,也自信起来:“承你吉言,我也觉得我不差,我复习功课去了!”
韩牛栋走后,韩半仙低声问小徒弟:“真没看见他和彭旭祥的名字?”
“确实只看到一半,师父放心,师兄就排在第十六名!”
“哼,我自小辅导出来的徒弟,我知道他实力!”
漓豆嘻嘻一笑:“师父您这是名师出高徒!”
韩半仙慈祥地说:“等过两年,你长大些,基础牢固些,你也去考。”
漓豆口气不小:“谨遵师父之命!不过,师父,我要考,就考明法!”
“好大口气!”
见师父被逗乐了,漓豆转身到厨房煮饭。
厨房前的水缸旁,漓豆一边舀水淘米,一边陷入沉思。
之所以肯定甘政祺能考上,当然是在墨香居见过三年后的《庚子年乌木郡郡志》,上面登出最新明经试放榜名单。
其实她记忆力很好,那三十个人的名字都记得。为了保证准确率,只把前十五的姓名、籍贯默写出来,交给师父。师父算命时刚好碰到,就可以把话说得满一些。
前十五名,总不会落榜吧?
甘政祺刚好排第十五名,因此甘老爷上门请求时,师父一听考生的姓名,就答应去甘府看风水,且大胆把话说满:“名字有及第瑞象”“贵公子这次考试十拿九稳”。
至于漓豆在后花园“大兴土木”,亦是觉得“默庐”布局实在小气得不像话,甘公子蚊蚋一样的哼哼声更不像话,即使考上了也是个废材,于是好事做到底,帮他来个改头换面。
至于师兄和彭公子......
若不是自己出手干预,这两个人早不在了:师兄被花盆砸中,被云吞店主连夜抛尸牛牯湾;彭旭祥在溶洞中十五日后才被发现,救治的郎中说“但凡早五日找到,也能救”......
唉,能逃过死劫已是大幸,这明经试......
如果他俩得中,那名单上最后两名势必落榜。
咳,我这是改变了别人的命运,也改写了郡志。
那,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么?
......
“妹煮粥!妹煮粥!”
两声怪叫把漓豆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舀水淘米。
嗨,淘这么久,今晚的饭没有米油,估计不好吃了!
但是漓豆不检讨自己,反而把过错推到好心提醒的小青身上。
她向那只还在叫“妹煮粥”的臭鸟扬扬拳头:“小心我烹了你!”
小青不怕她:“你是谁?”
漓豆咬牙切齿瞪过去:“我是烹你的厨师!”
小青不鸟她,自顾自边跳边唱:“百川东到海,何时烧鞭炮?”“少壮不努力,老大烧鞭炮。”
两只鸟又开始斗嘴。
“妹煮粥!妹煮粥!”
“是吗?小青吗?”
“老乡见老乡,疑是地上霜。”
“一会给你洗澡啊!”
“注意,公子来了!”
在厨房前洗碗的漓豆抬头看看逗鸟的彭旭祥:“你不是来了吗?”
当初买鹩哥,就是想防眼前这个人,等他来时能先报个讯,谁知转眼成了“自己人”,小青也改口为“欢迎,彭公子来了!”
正想数落彭公子将鸟教歪,就听院门敲了几下后,有人推门进来了。
只见来人眉目清秀,银灰内袍,淡蓝外衣,戴皮底镶珠边手形束髻冠,冠前一颗硕大合浦珠,大珠周围又簇拥一圈小珠,再用金簪贯髻,湘绸系项,浑身珠光宝气。
彭旭祥差点认不出来:“甘政祺?”
漓豆仔细一看,可不正是甘政祺,连忙请他坐到条凳上,再在八仙桌上摆茶点。
彭旭祥自是自己落座,笑问老熟人:“你今日这打扮,这走路虎虎生风,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甘政祺说:“大师批评我脱离尘俗,不关顾人间疾苦,循诵习传,泥古不化,我也不读死书了,出来各处走走。”
正在斟茶的漓豆有些耳热,这些评语都是她说的,甘公子“栽赃”到师父头上了。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甘政祺不好意思说出来。
昨日小师父离府后,想到以后没什么事再也见不到,他就很空落。
今天一早在楼上几次眺望大门,希望看到小师父跳下马车,仍到后花园“大兴土木”。
但是没有人来。
到了辰时末,实在坐不住,叫下人和父母说一声,就跑土地庙来了。
彭旭祥说:“以前考试前一个月,你都要闭关备考,拒绝任何骚扰。现今明日要进考场,你却到处乱跑,真真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