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抖着手指着尸体颤颤巍巍地说道,原本白皙的俏脸更吓得惨白。
“那这具尸体怎么说?”李玄堂试探地问道。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听玄堂嘀咕了一句“吐息声?”,随即脑袋猛然转向一边,提起葬剑就冲了过去,同时大声说道:“谁在哪里!”
王牛儿将火折子掷去,昏暗的光亮下果然有一团人形黑影在玄堂的暴喝后急忙移动。其余几人都跟在玄堂身后追去。不过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众人追了一炷香工夫便已不见了踪影。
“罢了,追不到就算了。”臧不顾气喘吁吁地说道。
银华拍了拍银袍上灰尘:“看身形,倒像是个女子。”
“有蹊跷,”臧不顾道,“走,回去看看那具尸体。”
几人原路返回,可等到了坟前,那具尸体却是不翼而飞。
“这是什么情况?”赵祈皱眉道。
臧不顾思衬良久:“或许是声东击西,不过还得从长计议。”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臧不顾一行人便同保正和几个尚且安好的村中壮年来到坟岗,各个手持铁锹。
“大人,照您的吩咐,人和东西都带来了。”保正恭谨地说道,“您说昨晚有人盗尸之事是真的?”
“若是不信,一试便知。”臧不顾从村户手中接过一把铁锈,来到一个落了木灰的坟堆前带头挖了起来,“记住,找这种落了木灰的坟堆,挖开了看看尸体还在不在。”
“这……”一个村户面露犹豫之色。一旁的保正却说道:“这是瘟疫,非同小可。早知道你们怕做这种损阴德的事,但咱们没拜过神仙吗?他们管了吗?神仙不管,大人来管,便听大人的!别再有什么顾忌!那些神啊、鬼啊,都是唬人的!”说完,保正也干了起来。
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人群中便此起彼伏传来了惊呼声——每个落了焦木灰的坟堆之下的尸体都不翼而飞了。
“江湖中有什么门派会干让狗挖坟和利用尸体的事情吗?”赵祈以铁锹作拐,撑在地上,一抹香汉对银华问道。
“从前湘西有个千毒峰,善炼尸傀,兴许会干这种事。不过后来听说被今日的‘斩魁’赵悬与另外一名偃师联手灭门了。之后便再没听说。”银华思索道,“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在意王牛儿说的话。”
“什么?”赵祈疑惑道。
“或许他们本就没死,只是在一个契机下被唤醒了罢了?”
“那为什么会消失?”
“那就不知道了。”银华摇了摇头,“暂且静观其变吧。”
不过来帮忙的村户就显得没这么理智了,见尸体纷纷不翼而飞,大为震恐,都以为是鬼怪作祟,更有甚者直接扔了铁锹,一边往村落中跑一边嚷嚷着什么“闹鬼了”“阎王发怒了”之类的话。一时间,不安与惶恐笼罩了整个三溪村。
“现在怎么办?”左慈向臧不顾问道。
“王牛儿不是说他在方九家附近也捡到过药虫吗?”臧不顾沉思半晌,这才抬眸说道,“这样,银华,你与我一道去看看;其余玄堂、左慈你们带着继续搜查坟岗,里里外外都查清楚了,不要有半点疏漏。”
言罢,众人依令各行其事。银华与臧不顾向南一路回村,径直向方九遗宅走去。来到宅子附近,却见一墨袍女子鬼鬼祟祟。银华目光一凝,认出此人正是昨晚坟岗上的女人。于是立刻暴起一掌攻去,女子见状猝不及防,赶忙将双掌叠于胸前相抗。刚交手片刻,女子顿感不敌,连忙收手逃进了方九屋中。待银华、臧不顾二人追进屋里,已不见女子的身影。
“这是?”银华蹲在地上,捡起一只墨绿色的长虫,“药虫?”
“嗯,似乎是那女人身上掉的。”
银华将它捏到鼻边,聚精会神地嗅了嗅,然后抬头看着臧不顾说道:“当初方九的尸体上似乎就夹杂着这种味道……还有,强良身上好像也有。”
“那我们估计是来对地方了。”臧不顾舒展了眉目,“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我听左慈说你掌握了心觉,若是连你都感受不到这女人的存在,八成就是有什么机关暗道了。慢慢找罢。”
“嗯,劝你小心,刚刚那女人用的是飘渺殿的掌法,而且轻功很好,不弱于‘逍遥盗’。过会我要是不注意,你别死了。”银华淡淡说道。
“蝶花掌?”
“你知道?”银华挑了挑眉。
臧不顾听后轻笑一声:“六扇门有分辨各门派招牌武艺的书,我都看过。”
“可惜了,你若是习武,定也是个奇才。”
“没什么好可惜的。”臧不顾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些事呢,要慢慢熬。”
两人于是缄默了一段时间,仔细找起机关。
“为什么带剑呢?你又不会。”银华突然问道。
“耍帅。”臧不顾埋头找着。
银华听后“呵”了一声,臧不顾却先说道:“银华兄,平时没见你话这么密啊。”
“你在赵祈身边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我一点也看不透你,这让我很是不安。”
臧不顾忍不住噗嗤笑了,银华则是疑惑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连自己都看不透,看透了别人又有何用?”
银华不语。
“对了,我看赵祈是真对你动情了,你怎么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咦,”臧不顾摇了摇头,“无趣。”
“银华,其实你早就知道左慈的真实面目对吗?”臧不顾问道。
“你怎么知道?”
“原来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臧不顾狡黠一笑。
银华翻了翻白眼。
此时臧不顾刚好把屋中的床拖到一边,在原先床下的位置上敲了敲,动作忽然一滞:“空的……就是不知道机关怎么触发。”
“有什么机关好触发的?”银华闻言站起,从怀中掏出莫何棍,轻轻一按,变成等人长度,接着来到臧不顾所指的地板上,聚气之后,重重砸下,见一次不成,连砸十三棍,地板终于破开。露出的,是一个向下的深邃的台阶。
“走吧。”银华说完,先一步走了下去。臧不顾见此情景愣了愣,也紧随其后。
两人向下走了没多久,从一旁突然落下来了一块大石头。估计是银华砸地的余震令它掉落,将二人前后分开。银华皱了皱眉,说道:“往后站点。”便继续用莫何棍击打起了石头。而臧不顾站在石头后,望着它落下来的那个地方的空缺却是一阵恍然。
总感觉,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
过了半顿饭光景,在银华的一声暴喝下,石头终于裂开。臧不顾小心翼翼地拨开碎石,向前走去。
两人又往下走了一段,来到一处走廊,走廊两边摆了一排蜡烛,照亮了整条暗道。
臧不顾嘀咕道:“我说这方九在洛阳官府任职怎么家里看起来还这么一贫如洗呢,感情地底下别有洞天着呢。”
众人在坟岗内找了一阵,除却失去的尸体便一无所获。于是玄堂、赵祈、左慈三人便在村北到处晃晃,王牛儿无所事事,也屁颠屁颠地跟着。
“这墓碑倒是挺大,还有祠呢。”李玄堂停在一个祠堂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块墓碑。只见这墓碑修得很是整洁,上面工工整整刻着几个大字:地武军先锋王缚寅之墓。
“地武军?唔……师姐,这不是武侯军以前的名号吗?”玄堂回首看向赵祈问道。
“倒是我忘了,”赵祈点了点头,“王将军是三溪村的人,亦是开国大将,之前听我父亲说,他在参加完太祖皇帝的登基大典后就辞官回乡了。想来也是看大越一统,不愿再留任军中了。”
原来这王缚寅乃是大越开国功勋,原名王成。某日军队驻扎山岭,入夜后不时有虎啸之声传来,惊扰将士歇息,军中新兵都吓破了胆。却见王成怒气冲冲地带了两名亲信上山,待一个时辰过去,两名亲信拖着死虎跟着王成回了军营。王成接过虎尸,重重往地上一扔,一言未发就回帐里睡觉了。听两个亲信说,这猛虎竟是王成空手降伏,一时间军中大沸,争赞王成。后来此事传到了起义军首领、也就是越太祖赵玉璋耳中,赵玉璋抚掌大笑,给王成赐名缚寅二字,至今传为美谈。后起义军中的刘缺组建地武军,赵玉璋便将王缚寅推荐给他。刘缺亲自考察,却不想王缚寅不仅熟读兵法,一身伏虎的神力更是不可匹敌,不禁大喜,当即拜为先锋。之后一路北上,高歌猛进,击溃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大都一役,在刘缺的指示下配合白断书,即如今的武林第一人、“白袍五道”白渊之父,所统帅的白家军剿灭元军,攻灭元朝,可谓军功卓著。不过大越一统便谢绝封赏,辞官回乡,直到死后才追封燕国公,谥武肃。
“这是我爷爷!”突然听到王牛儿对着三人大喊了一声,就冲上前磕起了头。他跪在蒲团上,每一个头都磕得极响。见王牛儿磕重重磕了十几个头都不肯起来,玄堂正要去扶,只听“晃嘡”一声,墓碑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连忙看去,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赵祈望向其余三人,“下去看看?”
玄堂等人纷纷点头,留了王牛儿在上接应便全部走了下去。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眼前忽然出现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还刻了些字。玄堂凑近一读,说的是王缚寅的生平与轶事,其中就包括赤手伏虎的事迹。再往后,已是深入,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玄堂便打了个火折子,趁着火光看字,皆无异样。直到最后一部分,笔锋突然变化,但字迹却深了许多,仿佛与之前刻字的不是同一人。玄堂凑近,刻的是:倘汝看至此处,定已知老夫所谓何人。想当年于沙场上一往无前,所向披靡之时,多依老夫所自创之内功心法,冠名:武虚诀。本以为大越一统,自此天下太平,再无兵祸,此功也无用武之处,故不愿传于他人。而今年迈,再读经史,忽觉天下之事实难定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应为大势,又有:多难兴邦。当居安思危,由此,老夫之功法若有其用。惟是自私,偏爱子嗣,恐其涉足江湖,遂留于此,有缘人自能习得。徒有一事,此功至刚至猛,霸道非常,身怀功法者不能练,否则走火入魔、功力尽失绝非儿戏。
之后就是“武虚诀”的具体修练方法,共计四五百字左右。
“如何?”左慈问道。
“就像王将军自己说的一样,已经练过武功的就不能再练了。”玄堂看完后揉了揉眼睛说道,“若是可以,倒是能让不顾学一学。”
“我觉得不错。”赵祈赞同道。一旁的左慈也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要誊抄刻的字吗?”
“无妨,我已经背下来了。”玄堂在两人异外的目光中淡定地说道。
接着三人继续在四处搜索一番,却不想在底下密室的角落还真有发现。
不知是何时,这里竟然被人为开了一条狭窄的石道。
赵祈眼中锋芒忽现:“走,进去看看。”
“这地方倒是挺壮观啊。”
“是不错。”
银华与臧不顾在暗道中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一扇石门。推门进入,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无以言表。
一间巨大的大厅,空地上摆着十八具用白纱蒙上了脸的尸体。他们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好像只是睡去了般。
“这应该就是村北坟岗失踪的尸体了吧?”臧不顾环顾四周,“啧啧啧,感情全在这儿呢,真是大手笔。”
“喏,你看,”银华向臧不顾示意道,“那里还亮着灯,走,瞧瞧去。”
在大厅的旁边还有一间小室,从里面洒出昏黄的灯光,显得更加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