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校服的小祈多少让他想起了那些年少的时光。
身体上有些不舒服，让他回了神，他揉揉腹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转过沙发就看到有个小身影背对着他挡在他面前。
小祈还站在那里，直直地站在厨房门口发呆。
他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十分钟之前似乎小祈就这么站着，就直到他走过去，小祈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小祈？”
当他的手轻轻抚到小祈的后背，小祈僵硬颤抖的转身，他才看到小祈大大的黑眼圈中眼里无法掩盖的恐惧。
发生了什么？
向厨房里扫了一眼，他大概猜得到。
没菜了。
而小祈真正恐惧的源头，应该全在他身上。
“抽屉里还有钱。＂
“小祈知道，阿相最开始就指给我了。”
“哦。”
他不记得了。
但小祈记得。
小祈记得他们从相遇那一刻起的所有事。
在街上他跟丢阿相之后，阿相又转回来交给他的钱，他并没有没舍得花，一直都揣在自己身上。用他自己攒的那些钱用来买回来他认为便宜抗饿的干粮食品，打算长期守在这一带。他只是执着固执地认为善良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可以在这周围收拾废品，就算这边人很多，他害怕也可以尽量躲开的，他可以的，没事的，而且旁边有个不大的菜市场，晚上他还可以快速跑到哪里从腐败的菜叶瓜果中捡一点来糊口，再快点赶回来，无所谓的，怎么累怎么辛苦他都无所谓的，也许还能救到一个人，他很开心。只是晚上可能会有点冷。
本来他真的这么打算的，然而三天了，他竟一直待在这里，阿相的家里。
没有想到阿相会把他领回家，没有想到阿相把所有的钱物都随他用，他没想到阿相会病的这么严重，他最没想到的是他会一刻也不想离开阿相。
昨天的晚饭就是最后点东西了，而且昨晚阿相失眠到很晚，他又有很多事，要在阿相休息时才敢放心去做。
阿相家这里能有七八百，而他并没有多少钱，他把所有的自己值钱一点的废品都算上勉强还能凑到三百块，这样一千元是未来很长时间的生活费，而且他还想带阿相去看病，去买药。他不敢想该需要多少钱，而他们又将怎么撑下去，他该怎办？
“阿相，一会小祈出去买菜……”
钱没花完阿相都随时都要自 杀，想把这些钱留给他。
而每多花一分，阿相求生的意志就成几何倍数地被狠狠消磨。
他不敢想如果都花掉了，阿相会怎么样。
就算，就算能熬到了那个时候，阿相会不会边安慰他说着没事，边在他一不注意下就自杀了。
他好怕，他想了整宿，他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小祈好笨，阿相，阿相我该怎么救你……
“阿相你答应过小祈的吧，这两天不会出事的吧，是吧，阿相。＂小祈抓住他的衣袖，轻轻地摇晃着。
他知道小祈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是原自对他会自杀的恐惧。
这都是他，都是他的错。才几天小祈好像更消瘦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这个善良孩子啊。
可是，他给得了这个孩子希望吗。
“……”他想说点什么，又无法说些什么。
他只能沉默地犹豫着退后想要走开。
小祈忽然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阿相，小祈会很快就回来的阿相等我，等我。”
他想伸手摸摸小祈的头。
“唔…”
突然他的身体紧缩，目光变的难受惊恐。
“去，卫生间。”
一宿没睡使得小祈反应卡顿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阿相在说什么，拉着阿相去到洗手间时，已经晚了。
从阿相股间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来不及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失控的流出来，洪波一样涌出来，从洇湿了的裤子，淅淅沥沥地流下，随着另人不适气味的蔓延，气氛沉默的可怕。
他的脸色也随着这沉默越发惨白的了无生气，就那样穿着湿热的裤子，坐在马桶上，此刻他只想从楼上跳下。
立刻，马上。
他侧过头看到小祈眼中近乎失控震惊和恐慌。他突然很想笑。
小祈几乎要疯了，因为他在阿相眼中看到了死亡，无法避免的死亡，而且那正是他害的，是他害的，阿相当时是想去卫生间的吧，如果不是他抱住阿相，如果不是他反应太慢，如果不是他之前给阿相灌了太多汤，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阿相不会这么绝望。这都是他害得，小祈的大脑在疯狂而极度的燃烧着。
“想笑就笑吧。”他果然还是去死的好，他裂开了嘴角，除了无法笑出声，他确实在笑。
生活无法自理。
他放弃了，除了自杀，已经没什么能拯救他了。
“小祈是不会笑阿相肾虚的！小祈保证！”
他侧过头，看向小祈，眼泪突然顺着眼角滑落，他这个样子只是肾虚吗？
小祈很认真的样子，看到他流泪小祈似乎有点紧张慌乱地想要安慰他，“那个，那个，阿相别担心啊，很多人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的，不是有个东西就是为了这个的，还挺畅销的，叫，叫……对，卫生巾！！是卫生巾！！！”
“噗，咳咳……咳咳……”
他捂着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小祈，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可能在刚刚就不顾一切的从楼上跳下了。
然后毫无尊严的就那样死去。
很久之后，他轻声开口：“小祈。”
“嗯？”
“卫生巾，是女性用的，我能用的是成人纸尿裤。”
“喔哦哦哦，小祈记下了。”
累。
好想休息。
换上了干净衣服，他疲惫地站在窗口。
这身是父母给他备着的衣服，今年刚买的。
在买的时候，他还觉得颜色有点土。
现在他却无比怀恋这份美好。
三个月前。
他一直在外打拼，报喜不报忧，很晚父母才知道他抑郁状态很严重，就打算动身去看他，那时又在当地新闻中看到他公司濒临破产的消息，他的电话一直关机，他们无论如何都没能联系上他，急急忙忙的驾车赶去找他。
那是个大雨天，路很滑……
当他知道消息疯了似的赶到医院，再见到的却是不是两张慈爱的笑脸，而且两具覆盖白布的冰冷尸体。
他跪在哪里，看着白色占满了整个世界。
之后世界开始崩塌。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大一坨稻草。
一切都开始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父母得葬礼的。
他不知道公司怎么彻底破产的。
等他回神时。
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他的周围也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他的房子，他的车，他的钱，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用来抵债了。
他的药吃完了，他想也不用再吃了。
走之前，他打算回到这里，回到他父母的家，回到他成长过的地方再看最后一眼。
他真的好累。
他好想休息。
爸妈，我真的好想你们。
我们一家团聚吧。
“阿相，小祈要出门了。”
望着阿相靠在墙边看窗外的背影，他说不出来的难受。
“阿相，等我。”
“小祈……”
“小祈在！”
“晚点回来。”
小祈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看到阿相的身体在轻轻发抖，强撑着。
“好。”
不迟疑地马上打开门，转身，关门的瞬间他看到阿相的身体靠着墙缓缓的下滑，跪在了地上。
“啪”门关上了。
小祈抱着自己蹲靠在门后，泪水模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