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请时,云贵嫔照例去的最晚,她在妃嫔中属于首位,按理说去的最晚也实属正常,可云贵嫔晚的却不是一星半点,皇后娘娘都已和其他妃嫔闲聊了许久,云贵嫔才扭着杨柳细腰款款而来。
这一日,云贵嫔穿着一身茄紫色用金丝线绣得凤穿牡丹宫装,那张扬的牡丹髻上插了只六尾正凤,凤嘴处镶嵌了一阳绿玻璃种椭圆翡翠,而下坠的流苏正好垂落在云贵嫔额间。
发鬓处夹了两个同色短流苏鬓夹,每个发夹处是三朵五瓣花,每个花瓣都用阳绿翡翠镶嵌;牡丹发髻后,左右两处又个别了三对鎏金绿翡长流苏,那流苏华彩异章,直垂肩上。
云贵嫔一进门,这身惹眼的装扮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你若说她穿得逾制吧,云贵嫔带的只是六尾凤钗,穿得茄紫色也符合她的身份。可是整件宫装和发饰虽符合典制,却华美非常,远远将皇后的气派比了下去。
云贵嫔进门后微微揖了揖身言道:“拜见皇后娘娘!”
云贵嫔今日只微微欠了钱身,礼数十分敷衍,皇后还未让其起身,便自己起身坐到了座位之上。云贵嫔也不打量众人,只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做完的红色丹寇。
王贵人见云贵嫔来得晚,为了皇后不被下了颜面,忙救场道:“皇上近几日都歇在宣光殿,云贵嫔想必是累着了,起的晚些也正常。”
皇后微微笑笑,感激王贵人的救场,张嘴欲岔开话题,云贵嫔却接话道:“这皇上常宿在宣光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点累臣妾还是受得的!臣妾今个来晚,只因尚衣局一早便把臣妾的冬装送来了,满满五大箱子,花花绿绿的颜色看得臣妾眼睛都花,臣妾好容易从众多衣物中选出一套较为低调的,才穿来见皇后娘娘!”
这一套还叫低调?这一套若叫低调,那什么叫高调?众人心中暗想。
不过这云贵嫔之话也并非一点不可信,这宫里本就是势力的地方,云家在当今朝廷那是一等一的地位,云家兵权在握,魏、许二家的兵力尚不及。即便云贵嫔不得宠那几月,尚衣局都不敢糊弄,何况如今复宠了,那更是得使出全身解数献媚。
贵嫔每季十五套宫装,那五口箱子里装了足足有二十套,云贵嫔确实没有夸大事实,那箱子里的其他衣服个个绣花繁杂、颜色极浓。
听了云贵嫔的话,谁能不气,但那些地位低的显然不敢表现出来。皇后虽有地位与她置气,但皇后一向善于耍弄心机,更是不屑在这种小事上一较高下,于是微笑言道:“云贵嫔既然已经收到了冬装,想来各位姐妹的不日也会送到各个宫里。听司天监的孟大人说,今冬极冷,本宫特意嘱咐尚衣局的人为各位姊妹加厚了冬衣,除此以外每人又多制了两件斗篷。”
“多谢皇后娘娘!”众妃谢道。
“那今日便到这里。”皇后温和的看向众人。
皇后说完,云贵嫔便起了身,未看皇后一眼,直接走了出去,这做派分明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云贵嫔往日虽也放肆,但还没跋扈到如此地步。一出显阳殿,那些位分较低的世妇便凑到一处,小心议论起来。
“这云贵嫔复宠,恐怕我们更没好日子了,连皇后她尚且没放到眼里,我们又算个什么东西。”兰世妇心直口快地说道。
“你还好了!不管怎么说你是住在辰光殿!你再瞧瞧我!托李充华的福,自打她出事后,皇上再没来过正和殿,好像完全忘了有我这么个人。皇上不过问也便罢了,宫里尽是些势力的人,今冬的那三套衣服,恐怕都得少了半成。”柳世妇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快别哭了!皇上又不在,哭给谁看?”韩世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韩姐姐,你别这么说她,我们同来的这几人,真的是柳世妇最可怜。”与崔婕妤同住的叶世妇说道。
“那只能说她时运不济,我能有什么办法!”韩世妇毫不同情地说道。
“都是一同进宫的姐妹,自是能帮衬就帮衬!”兰世妇抛了个媚眼给柳世妇,故意逗她开心,然后说道:“这里属韩姐姐最受宠,尚衣局若克扣了你衣裳,我们便去明光殿把韩姐姐的抢来送你!”
几人说说笑笑,随即散去,但众人都知晓,以云贵嫔的跋扈性格,想在她手里分些皇上的余爱真的很难。
云贵嫔摆着杨柳细腰,转过巷子便到了宣光殿。跟在一旁的芊琦说道:“娘娘,您今天的穿着和行为会不会有些点眼?”
“点眼?什么点眼?”云贵嫔故作不知地问道。
“奴婢的意思是说有些让皇后下不来台面了!”
“她早该下不来台面了!这后位该谁做,难道她心里没点数吗?我云家对大邺是什么贡献!她许家又做了什么?若论感情,我和表哥那是青梅竹马!她却在我未及笄时,先入了王府,抢了表哥,做了二夫人。”刚才云贵嫔还云淡风轻,说道此时不禁心生忿恨。
“奴婢该死!是奴婢多言了!”
皇后刚才在大殿之上,虽表面装得毫不在意,其实内里气得不轻。进了暖阁便把发髻上的一对及肩长流苏摘下摔到了桌上。
长流苏大多时候用来固定发冠,一般无正式场合不佩戴发冠,除此以外长流苏也可单独佩戴。但这种奢华的彰显身份的长流苏一般也就妃位已上配戴,嫔位若戴一只也可,但绝不能成对佩戴。
虽没有妃位可佩戴几对、皇后可佩戴几对的规定,但今日云贵嫔的装扮确实显得皇后有些穷酸,那你若想挑她的错吧!她带的是六尾正凤钗,并无过错。
皇后是容不下云贵嫔今日穿得那套茄紫色凤穿牡丹宫装和三对发钗吗?显然不是!皇后容不下的是那她那傲慢的,眼里无人的态度。
云翔大胜而归,云贵嫔复宠,但与从前并无显著不同。云贵嫔今日如此异常,八成是因为生辰宴的缘故,皇后何等聪慧,晨请后便给了崔婕妤一个眼色,崔婕妤接到信号,随众人出了显阳殿后,又偷偷溜了回来。
“你可知本宫留下你有何事?”皇后不温不火地问道。
“是关于昨日生辰宴的事吧!”
“算你聪明!跟本宫说说,昨日云贵嫔生辰宴上都发生了何事?”
“皇上送给云贵嫔一只金手镯!”崔婕妤僻重就轻地说道。
“金手镯?”皇后反问了一句,皇帝一向审美在线,身为一国之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实在不相信皇帝会送出如此庸俗的东西。
“真的是只金手镯!只不过内里刻了东西!”崔婕妤说道。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臣妾也不知道!因为云贵嫔也没给众人看,只是云贵嫔看过之后泪流满面,十分感动,直接投入皇上怀中!”崔婕妤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有明显的酸意。
“好了!你可以回去用膳了!本宫见你上次在显阳殿用得不畅快,今日本宫就不留你了。”
“臣妾告退!”崔婕妤俯了俯身,退出了暖阁。
可皇后此时脸色十分难看,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串手镯内部到底刻了什么,但云贵嫔复宠后显然已经藐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