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军抱着脑袋，叹息了一声说道，“当时就觉得死者的东西看上去非常眼熟，还有警方公开的一些线索，虽然没有说出全名，但也跟她对得起来。特别是当时警方说，她是江南大学的学生，我就想到自己去请假的事情，不是她还有谁？”
看到这里，莫绍彬突然抬头看向唐素梅问道：“当初你们去法院要求公告邹芳冰死亡是什么时间？”
“2000年的九月份。”唐素梅看了看邹芳冰，苦涩地说道，“当时为了确定冰冰到底是什么时候失踪的，那个老畜牲还去派出所闹了好几次呢。我是96年初才报警的，那张请假条是95年九月份的。因为派出所一直找不到这个请假的人，所以老畜牲一口咬定冰冰在九月份就失踪了，还说请假就是一个烟雾弹。是罪犯为了拖延时间，防止我们找人才想出的招儿，做不得数。”
江尚峰看着莫绍彬道：“你是不是觉得崔雪容是看到了邹芳冰的死亡公告，所以才想着离开马家，要去寻找一个真相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至少时间上是吻合的。”莫绍彬说着，去翻看徐爱芸的笔录。
相比起马建军，她跟崔雪容接触的时间更多，也更有可能得到一些关键的线索。但是因为邹芳冰和崔雪容的一些个人资料确实有相似之处，譬如同龄，又是同学，譬如都是父母离婚的，譬如确实有长辈给她们留了房子。所以徐爱芸一些关键性的细节，确实让人无法分辨，也就直接导致了他们将邹芳冰和崔雪容混淆了。
“你们既然认定了家属楼案件的死者是邹芳冰，也就是马泽昊的亲生母亲，同时也二十几年如一日地祭奠她，那为什么没有跟唐素梅取得联系呢？”莫绍彬看着笔录，虽然这个问题，他心中隐隐有答案，不过还是想看看徐爱芸的说辞。
“她一直在找女儿，其实我们的心里，也不希望昊昊的生母就这样没了，所以也想着能有奇迹出现，万一真的找到了呢。不管怎么说，唐素梅是亲生母亲，她这么坚持找女儿，总有她的原因是不是？当然了，如果她没有找到，等她晚年的时候，我们也会去照顾她的。亲戚可以不认，但是恩情不能忘了。”
“你希望找到邹芳冰，是想着给你们夫妻俩脱罪吧？”审讯徐爱芸的小穆不无嘲讽地反问道。徐爱芸低下了头，随着孩子的长大，他们心里也清楚，当初囚禁崔雪容的事情，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所以夫妻俩才会对唐素梅的寻找寄予希望，有了机会还会偷偷送点钱物过去，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弥补了。
“你们犯的是刑事案件，就算有受害者的谅解，最多也就是量刑的时候轻一点，想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怎么可能？”小穆见徐爱芸没有回答，语气有些软了，“现在知道了吧？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不能用犯罪的手段去解决。就算当时能解决了，可是以后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你现在要把你们知道的事情，尽可能多的说出来，给死者一个慰籍，才能够减轻自己作的孽。”
“是。”徐爱芸接过小穆递来的纸巾，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警官同志，你尽管问，我知道的我都会说的。”
“你刚才说，你们夫妻俩跟崔雪容商量商量生孩子的事情，她答应了。她答应代 孕是什么时候，答应直接生又是什么时候？生下孩子后她留下来又是因为什么，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你好好想想，尽可能详细地说一下。”
“好。”徐爱芸简洁地点头道，“建军带她回家，把他的打算告诉我之后，我一开始也是害怕的，让他赶紧找个借口，把人送走。只是没想到，建军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慌手抖，把安眠药放多了，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建军要开车，自然是不能等她醒的，所以我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忙给她端了饭菜出来。那时候我就想着，怎么想个办法，让她不要去告我们，放她走了就是了。没想到她吃完饭，就问我怎么回事。”
当时满心苦涩的徐爱芸，想着公婆的不依不饶，想着岌岌可危的婚姻，想着马建军的铤而走险，放她走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在看到崔雪容没有发怒的迹象时，心存侥幸，跪下来请求崔雪容帮帮他们。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为了让崔雪容答应，她还说了几句狠话，好像是同归于尽之类的话。
不知道崔雪容是同情了他们的遭遇，还是被她的狠话吓住了，在思考了三天之后，答应了代 孕，不过要马建军去大学里帮她请个假。八字还没有一撇，马建军肯定不会去的，于是跟她讨价还价，表示只要怀上了孩子，就帮她去请假。
“她答应了代孕以后，我们就去找医生了。可是问了好多医院，都说代 孕时犯法的，他们不会做，有一家诊所甚至都要报警了。后来到处打听，才知道有那种地下诊所给做，但是收费很高，而且……受精卵还要去正规医院做，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而且要把受精卵拿出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讲诉让徐爱芸焦躁不安了起来，“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回来跟她说，大医院不让做代孕，说是违法的。小诊所给做，但是=都是诊所给介绍代孕妈妈，从中抽成。其实生孩子还是靠的自然受孕。她听懂了我们的话，就说让她想想。建军为了讨好她，还特意跑去江南大学给她请了假，怕她不相信，请假条还复印了一份带回来的。”
这个细节，当时去大学调查的时候，倒是没人提及。想来是时间太久，都忘了吧。小穆一边想着，一边示意徐爱芸继续，“那她是什么时候答应自然受孕的呢？”
“她没有答应，还随着时间越来越失落了。好几次我都听到她在被窝里哭，嘴里还说着什么。听了好几次才听清楚，她一直在嘀咕，你也不要我了吗？当时我和建军还吓了好大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让我们帮忙去大学请假，是不是跟她男朋友通风报信啊？建军也说，学校老师告诉他，请假最多请一个月，再多就要办理休学了。可是要真生孩子的话，一个月肯定不够啊。所以我跟建军当时都慌了，想着怎么找个机会，跟她求求情，放了她，让她不要告我们就算了。”
没想到转机发生在了那年的除夕，那天晚上崔雪容基本没怎么吃菜，一直在喝酒。喝醉了以后就又哭又笑的，还问马建军她好不好看，问马建军要不要她。当时马建军夫妻俩都有些懵逼，马建军更是看着投怀送抱的崔雪容不知所措。
还是徐爱芸狠下了心，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与其这样放了崔雪容，还要怕她去告发自己担惊受怕的。不如就跟她发生关系，生下了孩子就有牵连了，就不怕她了。就这样，那年的春节，马家过得特别安静，没有出门，没有拜年，马建军还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出车都没去。春节期间出租车生意特别好，代班司机不难找，所以他没去也没有谁注意到。
过完年不久，崔雪容就怀孕了。从那以后她就很安静，也很安分。特别是看着肚子渐渐大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只是下雪的时候，也会一个人黯然神伤。不过宁安市很少下雨，所以崔雪容伤心的时候也确实不多。
“依你这么说，有了孩子之后，她已经打算留在你们家了？那为什么会在孩子上幼儿园以后，突然又说要走了呢？她说走之前，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没有。”徐爱芸想了很久，坚决地摇摇头，“我那时候没有出去上班，就是联系了几家私人的食品作坊，接了一些糊礼品盒的活儿来做。她帮着我一起糊，我们相处得挺好的。我当时还跟她说，要不我们就认作姐妹，到时候有合适的人给她介绍一个，就这样过日子就算了。她当时就是笑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绝对没有生气。”
“不过……”徐爱芸顿了一下，说道，“她走之前确实有两天不太正常，失魂落魄的那种。决定要走的时候，见我一个劲儿留她，她就说自己可能错怪了人了，要去弄弄清楚。等事情弄清楚了，她就回来，回来把真相都告诉我们。”
“她没有透露是什么真相吗？”笔录上，小穆也是公事公办。
“她没有说，她当时只是紧紧抱着昊昊……就好像生离死别的那种，我就不好再问了。”
小穆将笔录又看了一遍，继续问道：“这么算来，她在你们家也有五六年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