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高岐二人,公孙洵回到房内,有些疲累地倚在木椅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回廊上雨滴如帘,那回廊尽头隐约站着一个人,公孙洵揉揉眼,再看时回廊处却早已没了半点人影。
公孙洵正自想着许是应对高岐多时,过于疲累以致生出幻觉,却忽然感到身后有一丝冷气。
公孙洵微微转头,只见一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眸子,公孙洵本能地向后闪了闪身,待看清来人才拍着胸脯说道:“你回来就回来,一声不响地站在身后吓人干嘛?”
陆愆满脸无奈,有些无语地反驳道:“公子,属下出声音了,否则您又怎会发现我?”
“我感觉你在鄙视我?”公孙洵瞪着陆愆问道。
“属下不敢!”陆愆避开公孙洵的目光,心底却不禁想着,这位小主子的本事照比他爹实在是差得太多。想当年公孙褚这个年纪时早已是名震武林的江湖盟主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舅父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吗?”公孙洵见陆愆也不同自己打趣便也作罢,毕竟整个嵬府最无趣的人也确实非陆愆莫属。
“属下怕公子这边有危险,便速战速决,尽早赶回来了。”
听陆愆此言,公孙洵不禁心中一暖,他再次看向陆愆,这才发现他身上所穿还是当日的玄色袍衫。那袍衫已被雨水打透,腰间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竟还有被刀剑划过的痕迹。
“你受伤了?”公孙洵猛然起身,走到陆愆跟前,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陆愆又岂止腰身有伤,后背,小腿,左肩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只不过他身上所穿乃玄色袍衫,加之被雨水浸透,因而那些血迹根本看不分明罢了。
陆愆有些别扭地后退两步,十几年来他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曾经似姐姐般为他擦拭伤口的女子如今已然不在了,她的离世带走了他心中仅存的温暖。如今的陆愆只是幽冥暗卫的大统领,是让整个北齐朝堂都忌惮的存在,他虽未曾入仕,权力却丝毫不逊于北齐朝中的一品大员。陆愆本不是贪恋权位之人,更是早已过够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可他却仍甘愿留在幽冥,只因他心中明白一个道理,若想保护在意之人,便只能握紧手中的权力和刀剑。
“你躲我干什么?”公孙洵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陆愆拉住,按在椅子上,“别乱动!”公孙洵瞪着眼命令道。
“阿萝,进来!”公孙洵一边按住陆愆,一边将始终守在卿月阁附近的阿萝唤了进来。
“你喊她做什么?”陆愆早已知晓阿萝心意,可他的心早在二十年前便给了别人,总是阿萝生得再美,对他用情再深,陆愆也只有怜没有爱。
“能做什么?自然是给你疗伤?难不成还让我个大男人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吗?”公孙洵此话让陆愆更加无语,“公子,你个男人摸来摸去不合适怎么女人摸我就合适了?”
“你少废话!”公孙洵白了陆愆一眼,手上的力气却是半点没松。
阿萝进入房内时,正见公孙洵和陆愆以一种极其别扭且暧昧的姿势僵持着,那场面实在有些没眼看。阿萝别过脸,看向一旁,“不知公子唤阿萝前来有何吩咐?”
“真是越发没有规矩,回主子话时怎可不正视主子神情?”陆愆摆着一张臭脸,又拿出了幽冥首领的做派。
“你凶什么凶?就咱俩这模样,人家小姑娘不定误会什么了,你看阿萝那样,哪里是轻视主子,分明是没眼看嘛。”公孙洵坏笑着看着陆愆,陆愆这才意识到他与公孙洵现下俨然是一攻一受的模样。
陆愆一把推开公孙洵,脸涨的通红,“还不是公子胡来?”
“胡来?”公孙洵张大嘴,转头再看阿萝时,只见阿萝耳根都臊得通红,原本只是个玩笑,经陆愆那家伙一说反而像真的一样。“我说首领大人,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好吧!本公子何时对你胡来了?我可是喜欢女人的!”公孙洵一甩衣袖大步走到阿萝身边,低声吩咐道:“他受伤了,我让人送伤药过来,自己好好把握机会哦!”
阿萝的脸比方才更红了几分,一双美目中带着羞涩和担忧。
“过去!”公孙洵轻轻在阿萝身后退了一把,便独自离开房间。
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陆愆的伤口终于尽数处理完毕,二人来到卿月阁二楼,只见公孙洵独自坐在棋盘前,背影略显孤单。
陆愆不由得有些心疼起这个小主子,他才刚及弱冠,却已父母双亡,连最疼他的兄长也英年早逝,这样的痛,他也曾经历过,因而明白公孙洵坚强的外表下实则藏了一颗比谁都脆弱的心。
陆愆吩咐阿萝下去,自己则走到公孙洵身边。“这还是公子同皇长子的那盘残局。”
“你怎么知道?”公孙洵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因为属下一直都在!”
“哦!”公孙洵再次低下头看向那盘再也来不及下完的残局。“你在何处受的伤?”
“西奴,大将军府!”陆愆并未打算隐瞒公孙洵,便也言简意赅地直接答道。
“西奴?”公孙洵口中重复着,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公子在想什么?”陆愆见公孙洵神色有些凝重,便出声问道。
“陆愆,你们是何时跟上我的?”
“在你们遇到西奴商队之前!”陆愆虽为暗卫,头脑却极其聪明,公孙洵话刚出口他便已猜出其心中所想。
“那支队伍当真是商队吗?”公孙洵看着陆愆问道。
陆愆并未回答,反而反问道:“那公子以为他们不是商队又是什么?”
“我觉得......他们更像军士!”
陆愆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点点头,确认了公孙洵的推测,“他们确实是西奴军将,且为首之人便是西奴大将军拓跋晔!”
“拓跋晔。”这是公孙洵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当荒野山路上的那个神秘人和拓跋晔三个字重叠在一起时,公孙洵的心底竟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拓跋晔将来与自己定会有某种关联,这种没来由的预感让公孙洵心中颇有些烦乱。“你此次就是去拓跋晔的府邸了?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把你伤成这样?”
“单凭他一人自是不能,可他府内高手如云,其防卫程度比西奴皇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此次前去西奴才发现原来西奴真正的主人早已不是西奴王,而是大将军拓跋晔!”
“原来如此!”公孙洵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在一起,心中之疑惑也便渐渐明朗。“看来这拓跋晔是与南陈有所勾连,南陈助他架空西奴王,而他则助南陈的某位皇子成事。”
“大抵如此!”
“与拓跋晔勾连的可是高岐?”
“此事还未查实,但高奕的王妃确是西奴的五公主!”
“竟还有此关联,不过以高岐之谋,既有三王妃这条纽带,想要搭上西奴绝非难事!”公孙洵心中已将事情猜了七七八八,“陆愆,这几日你好好养伤,待你身体好了此事还得交由你去查,高岐此人谨慎诡谲,一般人怕是寻不到他的马脚。”
“是!”陆愆恭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