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奇在世时,简威常常会生出一种“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好在苍天有眼,楚天奇天寿不永,自其辞世后,简威官运畅通,一路升至一品大将军,其声名比之当初的楚天奇未有半分不及,可即便如此,每每简威看到楚云,往日的郁郁不得志之感仍会莫名袭上心头。楚天奇已死,简威无法对一个死人作威作福,便只能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与愤懑都尽数报复在楚云身上。
“简将军。”楚云草草行了个拱手礼,多年来简威处处打压,人前人后的羞辱更是数不胜数,可即便如此,楚云亦不敢与简威正面撕破脸,他心中对简威自是有着诸多怨愤,可简威官职毕竟在其之上,楚云斗不过,也不敢斗,能够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对楚云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贤侄怎么走得这么急?”简威面露喜色,大步走到楚云面前,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
楚云一脸尴尬,他不愿与简威周旋,可那老家伙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自己,楚云的双拳紧紧攥起又无奈放开,尽管他已经努力地控制自己,可声音中仍是带了些许不悦,“身体不适,故走得急了些。”
“哦?贤侄年纪轻轻怎么身体还如此不济?也难怪陛下不忍心贤侄远赴西境受苦,边境苦寒,又时有摩擦,似贤侄这般还是将养在京都得好!”
楚云当然听出简威言语间的讥讽之意,他抬头看向简威,见其一副得意之色,忍不住怒从中来。看向简威的双眸也隐隐泛着怒气。
“怎么?本将军哪里说得不对?”简威全然没有将楚云的愤怒放在眼中,反而越加变本加厉地继续说道:“怪只怪楚老将军死得早,不然凭着他的荫蔽兴许今日西烽军还当真会落在你们楚家手中,只不过即便落在你们楚家手中又如何?除非楚天奇一直活着,否则……”简威轻蔑地扫视了楚云一眼,话虽未说完,却已都在不言之中。
楚云心中怒极,终于忍不住心中愤怒,他恨恨地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简威,“你……”
楚云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二位将军怎么还在此处聊上了?”
高岐高奕二人自无极殿出来时便已看到简威羞辱楚云的一幕,因着楚云先前的不识时务,高奕心中甚是不悦,见楚云如此,高奕心中甚至隐隐有些解恨之感,他本想掠过二人直接离开,却被高岐拦下。
简威见高岐高奕二人向自己走来,也略微收敛了些,拱了拱手道:“二位殿下还未回府?”
“还未恭喜将军怎能回府啊?”高岐的脸上挂着笑,似乎丝毫没有因为简枞最终得到西烽军军权而心生不悦。
“老臣还以为六殿下会不高兴呢。”简威虽面上对高岐恭敬,可在其心中,高岐与楚云并无不同,都是毫无用处的绣花枕头罢了。
“本王为何要不高兴?”高岐故作不解地看向简威,眼底似笑非笑。
“自然是因为陛下将西烽军交给简家而非楚将军了,老臣见方才殿前六殿下力推楚将军,还以为楚将军已是殿下的人了。”简威的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之意,他一双鹰目定定地看向高岐,只想在那张干净的脸上看到一丝神色的变化,可高岐的表现却不由得让简威有些失望。
简威话音落时,并未在高岐的脸上看到期待的失落之色。高岐的脸色确实变了,可那神色却不是失望而是惊诧,又或者说是故作惊诧。高岐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看了看四周,而后对简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简将军慎言,陛下是让简佐领去接手西烽军,可从未说过将西烽军给了简家,凡我大陈的兵士将领都该姓高,大将军,您觉得呢?更何况大将军方才说楚将军是本王之人,此事又从何说起?本王只是就事论事,为我大陈推举人才,无论是楚将军还是简枞将军,只要能掌管好西烽军,为我大陈建功立业,是谁接手又有何不同?本王可从未在私下里结党营私,大将军说得如此寻常,难不成简大将军已是谁的人了不成?”高岐神色虽未有半点异常,可眼底的冰冷却让简威心中一震。
简威意识到自己方才之言确实容易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而眼前站着的三人怕也是整个陈国朝堂中最“有心”的人了。简威收起惯常挂在脸上的高傲,微微俯身,态度十分地谦卑请罪道:“是老臣失言了,还请二位殿下莫要怪责。”
简威看向高岐的眼神不禁变得些许复杂。这位六皇子虽然在夺嫡之争中站在了奕王一队,可他平日里并无半点建树,何故今日却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楚云真的已经依附奕王,眼下岐王的为难不过是在为朝堂失利而挽回颜面罢了?想到此处,简威不自觉地将眼神投到楚云身上,可那个绣花枕头却没有半点得意的神情,他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欸,简将军何出此言,本王与三哥都知道,简大将军向来忠于大陈忠于父皇,只不过这样的言语日后还是莫让旁人听到得好!若是被奸险之人拿去做了文章,大将军可当真是百口莫辩了!”高岐心中明白,单凭简威随口的几句悖逆之言,还不足以让其在父皇面前失信,方才之举也不过就是震慑他一下罢了,若真想断了皇长子的这条臂膀还必得寻到他切实的错处和罪证才是。
“多谢六殿下提点。”简威面露笑容,微微颔首。
“大将军客气了。”高岐的嘴角扯起一丝冷笑,今日虽未将李禹和楚云推上安远将军之位,可西烽军改制之事到底还是落在自己手中,待十日后,只要父皇能够认同自己的改制之法,他便有把握可以架空简枞,让西烽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与简威过话后,高岐与高奕拾级而下,经过楚云身边时,二人未做半分停留,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扫向楚云一眼。这倒让原本怀疑两者已有勾结的简威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楚云并未归附,那六皇子今日所做到底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