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伸手将阿萝扶起,“若我辈有幸看到天下一统,本王以亲王之名许诺你,届时必会还你自由之身。只是在此之前,阿萝,我所能全心信任之人唯汝尔。”
“阿萝定不负殿下所望!”
“好!”公孙洵朗声大笑,眼底所有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公子方才说已在郢都寻到建府之处,不知是在何处?”阿萝身为幽冥细作,自然时时警醒,在南陈境内公孙洵的身份决不能轻易泄露,方才情之所至才称了殿下,可这殿下二字却是不能时时挂在嘴边的。
“长行街,先贡时期的贤王府。”
“公子是说阴阳街上的那个鬼宅?”阿萝总觉得自己行事荒唐,可眼前的这位主子可又不知比自己要荒唐多少倍。
“怎么?鬼宅不好吗?我都打听了,整个郢都那处宅子最便宜,地方还大!”公孙洵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惹得阿萝心中恼火。这是银子的问题吗?什么人会好端端选一处那么荒僻的宅院,暂且不说什么鬼宅不鬼宅,那阴阳街本就人烟稀薄,还搅弄风云?给鬼搅弄风云吗?
公孙洵见阿萝那快要憋出内伤的模样,顿时扯起一丝坏笑,“怎么?阿萝怕鬼?”公孙洵压低声音在阿萝耳边轻声呢喃,惹得阿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倒不是她当真怕鬼,身为幽冥杀手早已经历了比地狱还可怕的历练,可不知为何,公孙洵那幽冷的声音就是让她忍不住脊背发凉。
“公子说笑了,莫说这世上本就没有鬼魂,便是当真有,阿萝也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阿萝强装镇定,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公孙洵的距离,继续说道:“我只是担心公子将府宅选在那里是不是离南陈的权利中心远了些?”
阿萝此言并非全无道理,可这一切却早已在公孙洵谋划之中。公孙洵自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摊在桌上。“这是我这十日走访后所画,你来看看。”
阿萝凑近木桌,方才看清卷轴之内竟是公孙洵手绘的郢都舆图,虽不完整,却已将郢都城内重要的坊区分布画得一清二楚。
公孙洵袖长的手指定在舆图正北方,“这里是南陈皇宫,皇宫以西乃是皇家寺庙,以东则为皇家园林,听闻这两处还是高霍登基后所建,想来他是怕当年自己围攻前梁之事再次重演吧。”
公孙洵所料不错,在高霍三人率兵攻入大梁时,大梁宫城两侧均是达官显贵的府宅,可这些平日里只顾奢靡淫乐的高官贵胄一见叛军便立时吓软了腿,不是弃府而去,便是主动投降,因而高霍三人得以迅速兵围宫城。高霍登基后唯恐再现此势,便令匠人将东西两侧改造为皇家寺院和园林,明里是供皇家祭祀游乐,实则却在两处囤有私兵,这两处的兵将直隶君上,旁人无法擅动。
公孙洵的手指顺着皇宫向舆图右下方移了几寸,“这里乃是南陈成年皇子的立府之处,而这里则是南陈二品以上大员们的府邸,这倒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也进不去啊!”公孙洵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蹙了蹙眉,他又将手左移到最西面的地方,“这里都是些小官小吏,日后或许有用,但却不必费心结交。”
阿萝见公孙洵自说自话的很是高兴,也便只是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待他接下来对舆图的介绍。
“然后便是这最南面,最南面共有三处地方,一处是东南角的闾左坊,住的都是些穷苦百姓,正南则是商贾的聚集处,这里有郢都最好的酒楼,最大的青楼,还有最繁华的集市,连你的袅胭坊,巾帼须眉庄不也在此吗?”
“没错,所以公子为何不在此处寻个府宅建府,这里汇聚了郢都所有身份的人,上至皇亲权贵,下至三教九流,只要公子愿意便没有在此处寻不到的人和消息。”阿萝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正南的元宝巷才是建府的好地方,可公孙洵却摇摇头。
“我若在此建府,于众人眼中不过也就是个挥金如土的市侩商贾罢了,真正的权贵是绝不会愿意与一个浑身铜臭的商人相交的,所以我能选的只有这里。”公孙洵将手重重地落在舆图左下角的长行街上。“这里虽人烟稀少,却与元宝巷相接,我买下的又是先贡的贤王府,单凭这两点我便已占下地利之机!更何况如此特别的鬼宅才能引起郢都城内达官显贵的注意,我要的是他们主动寻到我门上,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公孙洵选择贤王府的理由倒是让阿萝无从辩驳,她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既如此阿萝立刻着人去买下那处宅院,好好修缮一番。”
“按着这图纸去建,还有,我买下贤王府之事今晚便要传遍郢都城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那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公孙洵成竹在胸,阿萝也渐渐明白了公孙洵的用意,她对公孙洵施了个礼,道:“我这就去办。”
不到一个时辰,郢都大街小巷都在传有人买了阴阳街的鬼宅,可没人知道那人到底是何身份,只是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外乡人的笑话。
傍晚时分,公孙洵带着众人来到位于元宝巷的东篱居,几人选了个大厅里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若若、童颜还有曾钧三人看着东篱居内的装潢都不禁傻了眼,这一路上他们已同公孙洵去过不少豪奢的酒家,可与这东篱居相比,那些酒楼可简直太寒酸了。
“不愧是南陈京都,连个酒楼都如此富丽堂皇。”童颜忍不住赞叹道。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邻桌几个半醉的年轻人讨论起阴阳街鬼宅之事。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有个傻子把先贡的贤王府给买下来了。”一个穿红衣的男子手摇折扇半遮面孔,好似在与同伴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听说了,听说了!估计定是个不知情的外乡人,还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同桌一个满脸是油的胖子一边啃着手中的鸡腿一边津津乐道。
“可我听说那人买那宅院前有人曾好心提醒过他那是个凶宅。”一个身材瘦小但却有几分斯文气的男子接话道。
“那他就是个傻子,不然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蠢笨货。”胖子手中的鸡腿已然所剩无几,他拿起酒杯大口灌下。
“可不就是!那长行街在先贡时也是个繁华的闹市,可先贡贤王叛乱,被当时的君主举兵灭族,听说当时长行街上的血都汇成了一条河,就连长行街的寻常百姓都一起遭了难,自那以后贤王府就常常闹鬼,后来梁帝暴虐,更是在长行街填了无数冤魂,现在莫说是贤王府便是长行街上又有几户人家敢在那居住?”红衣男子显然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博文广知,不过和他一起的另外二人,一个正忙着和自己手中的鸡腿奋战,另一个则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赞同。
红衣男子有些悻悻然,便有些无趣地说了句:“等那傻子建府后,定要去瞧瞧热闹才是。”
“什么人会买个鬼宅建府?”若若听到邻桌的议论,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着。
“我啊!”公孙洵话音刚落,若若三人皆瞪大双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那神情好似再说“你疯了吗?”
公孙洵不以为意,抬眼正看见二楼的白色身影,一丝讳莫如深的笑便就挂在公孙洵脸上。